中國環保紀行

編者按：應對外友協邀請，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親善大使、日本著名歌唱家加藤登紀子于2004年7月19日至28日訪問了北京、大同、貴陽、上海等地。加藤登紀子是一位積極投身環保的社會活動家。自2000年10月任聯合國環境規劃署親善大使以來，她走訪了亞洲、東盟各國，將自己親眼所見的環境現狀和危機用傳媒、用音樂反映出來，呼吁環保。加藤女士回國后撰寫了訪華觀感《中國環保紀行》一文，現譯出，以饗讀者。

北京期待著4年之后的奧運會，上海也正在籌備2010年的萬國博覽會，中國正以驚人的速度完成著現代化進程。據說上海20層以上的高樓有3000多座，加之外資的進入，讓我不由得聯想起日本曾經經歷的泡沫經濟時期。

這次我的UNEP中國環保行從北京的水源所在地大同開始。大同以煤礦和云崗石窟而著名，許多人卻并不了解它為北京的官廳水庫等提供寶貴的水源。一方面為確保供水給北京，另一方面為防止沙漠化進行“退耕還林”，在這里種植了數量可觀的槐樹林。然而，大同年降雨量很少，地下水水位也逐年加速降低，廣植樹木的效果并不樂觀。

在北京與“自然之友”會長梁從誡先生座談時，他也深有同感。他說日本專家遠山博士在內蒙古成功種植了數百萬棵樹苗，最近卻聽說這些樹林有的已經枯死，原因就是地下水水位降低。通過人工植樹恢復森林的想法過于簡單，與其破壞了再來彌補，不如保護原有樹種和生態，同時控制相關消費。

在大同以南渾源縣的吳城村，我卻看到了一個退耕還林的成功范例。在這一帶山區，從前以種植稗子、粟谷、玉米為主，如今成片的杏林為農民帶來了新的希望，杏仁銷售使他們過上了更富裕的生活，其他山區的農民也開始學習這一經驗。日本NGO“綠色地球網絡”的高見先生等是這個試驗的見證人，他和幾位專家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時間住在大同，與當地工會共同培訓農民，教授技術，選種育苗。據說，剛開始種植杏林的時候，新樹皮經常被野兔啃壞，有一年幾乎顆粒無收。想到在如此艱苦的自然環境下，堅持種植杏林已過10年，并積累了寶貴的經驗，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從大同往吳城村的路上，我們經過了北京官廳水庫的供給源——桑干河。跨河橋長有兩千米，可見從前河流的寬度。而現在正值豐水期，也只能看到幾支淺可見底的溪流。有人擔心幾年后北京的地下水會枯竭，黃河源頭今年也出現了歷史上第一次斷流，水資源的緊張總是連帶反應。當然，像降水豐沛、緊臨長江的上海，就少有缺水之憂，卻存在電力不足的問題。三峽大壩的建設恐怕也是為了盡快滿足經濟發展的需求。看著拔地而起的樓群，我不知道電力供給何時才能滿足不斷激增的需求，保證高層建筑的供水供電絕對是個非同小可的難題。

此行還訪問了被確立為循環型生態城市模范試點的貴陽市。貴陽所在的貴州省擁有眾多少數民族，是中國經濟發展較慢的省份之一，卻擁有優美的自然風光和濃郁的地域特色。

貴陽一家水泥廠由于粉塵和二氧化硫排放量過大曾一度關閉，通過啟動日圓貸款，重新建成的循環型生產線已投入運行。另一家化工廠由于水銀排放量超標于1998年停產，目前耗資6億人民幣的低污染新廠房正在建設之中。一路上，我也聽說有些印染廠和造紙廠公害嚴重而被迫關閉，不免讓人憂心。在環保方面給予這些傳統產業支援和扶持，保證其健康發展，并不一定需要多么雄厚的資金，關鍵是去不去扶持。變革時期，對于歷史傳統產業以及農業的怠慢往往是對社會大多數群體的一種忽略。

在貴陽，我們還參觀了初具雛形的金陽新區，典型的現代化都市風格。繁華街道上，不時有背著背簍賣蔬菜的農民穿過，這些身影仿佛在提醒我們，不能把精力和資金只放在現代化這一件事情上，社會的平衡發展需要我們從更多層面去關注。

在上海，我們參觀了現代化的垃圾和污水處理廠，擁有完善設備的三個垃圾焚燒廠僅能處理全市每天所產生垃圾的十分之一。通過政府支持、引進外資，或貸款等多種渠道，運用新技術新設備的垃圾、污水處理設施仍在不斷建設之中，卻不知道它們是否趕得上垃圾增長的速度。在摩天高樓鱗次櫛比的上海，里弄街巷里能看見往昔生活的影子，挑著扁擔賣水果的農民、來往的自行車和三輪車……熱鬧而忙碌，那些拾垃圾的人們也在為垃圾分類回收作著貢獻。在中國13億人口中，農民占三分之二，享受到現代化富裕生活的畢竟只是一小部分。

訪問最后一天，我拜訪了上海浦東新區的一所貴族中學，和那里的學生環保興趣小組座談。高一年級的學生們介紹了他們所開展的清理河流、放養魚苗、植樹等活動。我為他們親近自然的熱情而高興，也真誠地告訴他們，除了這些看得見的聲勢浩大的活動以外，更有農藥污染、垃圾再利用、資源消耗等諸多藏在背后的問題，需要我們從檢討生活方式開始，認真地去思考。

在全球氣候變暖的今天，中國采取的環保對策無疑將左右全球范圍的環境走向。正是基于對這一問題的思考，我踏上了此次環保中國行。在這里我見到了在中國最早開展環保活動的民間組織“自然之友”的志愿者們，年輕人的執著與熱情讓我深受鼓舞。同時，我也察覺到，在這個飛速實現現代化的國度里，全民性的環保意識還有待提高。我真誠地希望，在進行城市建設的時候，能同步考慮環保基礎設施的落實。我祝愿，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民對他們的生活滿懷憧憬，這個國家的農業能蓬勃地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