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美國國內再次抬頭的“中國威脅論”,增加信任,化解疑慮,為中國的和平發展爭取和諧的國際環境,已成為中國外交工作的中心任務之一。盡管“增信釋疑”有其難度和限度,但只要我們盡可能地利用乃至創造條件,在這些條件和基礎之上實現中美良性互動,就有可能最大程度地化解“中國威脅論”。事實上,國際關系理論已為我們提出了三條“增信釋疑”的思路,或者說三個條件,一是“相互依存”,二是“共同命運”,三是“同質性”。
國際關系中各國利益彼此交織,以至于一個國家對發生在另一個國家中的變化十分敏感和脆弱,這一現象被學者們稱作相互依存。顯然,相互依存現象普遍存在于當下幾乎所有的國家之間,不獨中美關系如此。但是,中美之間的相互依存近年來顯現出三個特點,有利于中美在此基礎上良性互動。其一,中美相互依存程度越來越深。經濟上,中國已是美國第三大貿易伙伴,美國是中國第二大貿易伙伴。中國需要美國的資金技術促進發展,美國也需要中國購買其國債并輸出廉價商品。安全上,中美是兩個核大國,在反恐、防擴散、解決地區沖突等問題上,擁有巨大的共同利益。其二,中美間的相互依存越來越平衡。在中美關系正常化之初,中美實力對比遠較今日懸殊。不少美國人認為,當時中國對美國的需要,超過了美國需要中國的程度。此話在當年也許有其道理,但是今天,雙方在相互依存中的敏感性顯然更平衡了。平衡的相互依存,才更有利于建立信任。因為在不平等的對手間,只能產生依附或者利用,絕難產生信任。其三,中美迄今為止做到了在相互依存條件下的妥協。無論在朝核、臺灣問題上,還是在經貿、匯率問題上,中美多年來始終保持著斗而不破、善于妥協的特點。正是在這樣一個互動過程中,中美兩國得以“學習”如何更準確地認識對方。
一起“同過窗、扛過槍”的人,常常結下終生友誼。“共同命運”也能塑造國家間的認同感。在二戰及冷戰中,中美曾有過兩次“共同命運”的經歷。這兩次“共同命運”時期也恰好是中美關系史上的兩個“蜜月期”。1989年后,中美關系跌入谷底,背后的深層結構原因恰恰在于冷戰結束、兩國的共同威脅消失。當前,中美兩國也有“共同命運”可以承擔。這就是在全球化的時代,中美作為兩個負責任的大國,有責任共同應對全球化時代的挑戰與威脅。這既包括美國非常看重的反恐、防擴散等議題,也包括環境污染、能源安全、傳染病、消除貧困、“失敗國家”穩定等發展問題。在這些問題上,存在一個正確認識“共同命運”的問題。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是中美兩國都真切面臨的問題。從中國方面來說,應對全球化時代的新興威脅,不僅僅是發展中美關系的權宜之計;解決非傳統安全問題,也不僅是解決傳統安全問題的工具。面對這些威脅,我們與美國在更多的時候必須“同舟共濟”,而不能“隔岸觀火”;從美國方面來說,“傳統安全威脅與非傳統安全威脅交織”既然已經寫進了中國執政黨和政府的文件,也反映在中國外交、安全政策的實踐當中,美方就不應該再懷疑中國承擔“共同命運”的誠意;美方也需要認識到,在全球化時代,中美的“共同命運”范圍很廣,并不止于反恐。
“同質性”,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我們沒什么不一樣”。不可否認,這一點是目前中美兩國最欠缺的條件,也是最難創造的條件。不過惟其如此,“同質性”對中美“增信釋疑”又是極其重要的條件。當然,中美實在是太不“同質”了。一個是社會主義國家,一個是資本主義國家;一個是發展中國家,一個是發達國家;一個是崛起國家,一個是守成國家;一個是東方文明國家;一個是西方文明國家。不過,換個角度看問題,中美又有那么多類似的“質地”:都是大而負責的民族國家,因此可以共同應對新型安全挑戰;都是重民生、求富裕的正常國家,因此可以發揮比較優勢,爭取雙贏;都是講原則、看重價值觀的國家,因此可以平等對話,讓世界更為多元多彩。中美這樣類似,又這樣不同,因此需要多講我們類似之處,讓雙方明白“我們并沒什么不同”的道理。中國發展到今天,讓世界了解當代中國的價值觀已經成為當務之急。我們需要使用“國際通用語言”來系統地闡述我們的價值觀、世界觀、發展觀、人權觀、民主觀、宗教觀、民族觀。這需要勇氣,要解放思想,也需要智慧,要講究藝術。
當然,上述三個條件只是化解“中國威脅論”的必要而非充分條件。疑慮不會自動消失。但是如果我們有了上述基礎,兩國積極溝通、克制行動,“中國威脅論”可能將失去大部分市場,中美關系也將愈發成熟和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