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心里煩悶透了,特別是情人節(jié)之后,我的情緒一直起起落落,疙疙瘩瘩的。本來康答應情人節(jié)要來看我的,臨了又被一個會議擋住了。等他開完了會,車子又在路上出了事故,把滿街的玫瑰都氣出了好歹。
我就這樣獨自過了一個落寞的情人節(jié)。緊接著,公司又沒完沒了地加了幾天班,累得我腰酸背痛,可康還是沒來。
我開始懷疑他對我的感情。這場焚心之戀已經快兩年了,它始終讓我處于亢奮的激情狀態(tài),康的精神力量太強大了,我離不開他。可我覺得他明顯地開始疏離,盡管我體諒他的忙,可又覺得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愛情啊,真是一個說不清的東西,就像一堆化合物,失去了凝聚力也就開始解體。我懶懶地躺在床上,陷在疲憊之后的放松和說不清原由的頹廢里。春天的溫暖從窗戶里擠進來,可沒有了愛的滋養(yǎng),這春天對我來說也失去了意義。
九點多鐘,我蓬頭垢面地起來,洗手間的地板已經好幾天沒有擦了,要在往常,我會一邊回味著和康的甜蜜相聚一邊把所有的地板擦得光可鑒人,可現在,你看看,全是我掉落的頭發(fā)和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絨球。我從那兒走過,它們便輕飄飄地滾動到角落里了,好像很怕我的樣子。勉強地洗了把臉,對鏡照照,光彩哪里去了?那個有著愛情的女子怎么會如此憔悴?
冰箱里冷冷清清,幾袋快到期的牛奶郁悶地躺在那兒,沒有雞蛋了,奶酪也只剩下兩片,塑料袋里的橙子開始發(fā)霉,散發(fā)著腐朽的氣息,我關上了這該死的冰箱。
哪兒都亂糟糟的,我引以為豪的精巧餐桌上布滿了灰塵,藍色蠟臺里的蠟燭不知哪一次被燃盡了,一直也沒有換。報紙被隨手扔得到處都是,我真想把它們全扔出去。
我穿上外套,想逃離這個讓我棲息的安樂窩,此刻,我厭倦它,全是因為我那該死的愛情,還有讓我又愛又恨的康。
三月的風掀起我的外衣,不冷,但很涼。我坐在溫暖如春的空調車里,情緒稍稍好了一點兒。
下了車,我買了門票,來到這一醉一陶然處。還是去年夏天來過這里,如今又來,心境不再,全是一個接一個的失意和麻煩——這不盡人意的生活啊!
我順著河堤走,河面的冰已經解凍,但河面上空空蕩蕩,有些涼颼颼的。游人很少,很清凈的樣子,這時候,我看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推著一輛輪椅車從我的對面走來,車的輪子在石板路上發(fā)出不聽使喚的噪音,可他,只顧用手臂壓穩(wěn)了輪椅的車輪,想讓坐著的人少經受一點震動。
我定睛看坐著的老婦人,頭發(fā)灰白,但被梳理得紋絲不亂,從那雙溫和的大眼睛里,看得出年輕時的俊俏。她的雙手戴著手套,但依然看得出有些變形,她在輪椅中佝僂著,可目光里卻是平靜的笑意。
他推車的手停住了,坐在河邊的木椅上,像是要坐下來歇一會兒。他從掛在車把上的布口袋里拿出一個保溫杯,倒了一杯水,輕輕地遞給她喝,他微笑著,嘴角蠕動著,像是在問她燙不燙。而她,則用戴著手套的手接過來杯子,一點一點地抿著喝,能讓人想象出她健康時的端莊和優(yōu)雅來。
我又看見他拿起一袋餅干,薄脆的那種,一片一片地送到她的嘴里,隨后,又剝開一個蘆柑,你一瓣我一瓣地吃,那情景充滿了愛意。我的心一下子被柔軟地刺痛了,但腳不聽使喚地,不遠不近地跟著他們緩慢地往前走。
離開河堤,老人向不遠處的健身園走去,只見他把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練習腰肌的器械旁邊,一邊慢慢地練習,一邊沖著老伴溫和地笑。她也笑著,這遲緩的練習讓她想起他年輕時的樣子了吧!他們的眼睛互相回視著,這是我看到的最美麗的愛情。
讓我感動到想流淚的,是他們對彼此生命的共享。你不能動了,我還可以動,最起碼,還可以用眼睛一起對視。
在我對愛情懷疑和煩躁的這一天,這對老人讓我看到了愛的給予、憐惜、信任,還有寬容,他們讓我覺得所有的寬容都彌足珍貴。有了愛和希望,在踏上歸途的時候,我滿懷深情地撥通了康的手機,并且用我所悟到的愛的態(tài)度,和康一起左右了愛的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