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我家

1996年1月下旬，當我們得知房子要下來時，我們高興極了。這是我們等了兩年多才等到的。

房子地處于沈河區，正好在一經立交橋下。從窗子向下看，正好可以看到立交橋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房子的樓層是現在人普遍認為最好的4層。兩間房子為一南一北，也蠻不錯。但最令人遺憾的卻是兩家共走一個大門，兩家共用一個廁所。這是一幢具有23年歷史的老房子，房屋結構太不合理，但在當時卻是相當不錯的房子了。盡管房子有令人遺憾的地方，我們卻很滿足；因為這畢竟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小窩。這要十分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為得到這座房子付出了很多代價。

我和他剛剛下班，父母就急著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們，并且給了我們這座房子的鑰匙。當鑰匙到手之時，我和他興奮得不得了，高興得顧不上吃晚飯。就急急忙忙地跑去看房子。我們騎了15分鐘的路就來到了一經街。其實我們以前也來過這個地方。這地方的條件的確不太好；房子的外觀很舊，校門前的小路也是土路，坑坑洼洼不平，一個破1B的自行車棚，除了有幾根鐵棍支撐外，連棚頂那是露天的，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對房子產生強烈的擁有欲。

打開大門后，首先是外屋的一家，正對外屋門的是那家的廚房，往里是兩家共用的廁所，再往里便是我家的廚房，而我家的屋門則正對著大門；但你得經過剛才說過的兩個廚房及一個廁所。原來這家屋的主人也沒裝修房子，所以這個家顯得很簡單，現在更空空蕩蕩了。在屋里呆了不到兩分鐘，我們就走了。我們決定明天收拾房子。

一路上，我想象著如何將房子收拾成我心目中溫馨舒適的家。他卻不同意我的做法；他覺得沒有必要裝修房子，只要將墻刷刷漿，將石灰地、窗戶刷刷油就行了。其他什么都用不著動，保持原樣。他就是這種人，什么事一到他哪兒就變得簡單了。既然他認為裝修這樣房子沒有多大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反正干活的又不是我。再說，我們都知道，房權不是我們的，父母隨時都和以將他們的兩處房子換到一起。我們倆實際上是寄居別人小巢的杜鵑鳥。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早晨他出去買了一桶涂料及刷漿用的工具，便來到了空房。別看他瘦弱，可干起活來還挺像回事兒。父親前來幫忙，他們先把所有的墻壁及頂棚都用掃帚掃了一遍，目的是把原來的舊墻皮刮掉。我在這里似乎伸不上什么手，因為這活不是女孩子干的。所以我只能干燒個水啦，沏壺茶啦，中午出去買點吃的啦的后勤工作。雖說是后勤，也有點女主人的感覺，心中不免美滋滋的。下午四點多鐘，他們就把墻刷好了。看著剛刷完的墻壁，想象著我很快就要真正成為這屋的主人；心里別提多愜意了。第二天，他們又刷了窗戶，第三天，他們又刷了地漆。刷完地漆后，放了兩天味，于是我們便以最快的速度搬了家，那一天，是1996年2月3日。我們從收拾房子到搬家的速度是驚人的，但現在看來，施工質量的確有點問題。由于刷廚房時沒有把原來棚頂的灰部掃凈，所以漿有些掛不住，以至于每次開廚房門，你的頭發上、衣服、上都會落上頂棚落下的白粉。地漆中兌的汽油太多，不到半年，紅色的石灰地便露出了本色。灰一塊，紅一塊，都是現代派的風格。

搬家那天，大解放、小面包一共跑了三次。他把放在單位倉庫里的從老家長春拉來的木頭、床及6個小板凳全部拉了回來，共動用兵力十余人。軍隊編制這叫一個班。戰爭時期，我軍一個班的戰斗力可以消滅國民黨中央軍的一個營。飯碗、茶杯、衣服，大包小菜擺滿了一屋子。檢閱一番，硬件都是他的；木頭。床、6個小板凳那是他父母在他還沒有對象時就準備好的，老兩口共有3個兒子，在他們家從山溝里搬到長春時，父母為3個兒子各準備了一套，并且為每個兒子準備了4床被4床褥子4個枕頭，我們的直到現在才派上用場。微機桌與寫字臺是他從單位借來的，那兩樣東西扔在倉庫里沒人用。茶幾是單位不要了的廢棄物資，他說收拾收拾不挺好嗎。環視一圈，我笑了，咱家凡是帶腿的東西都是你的。”其實我倆的家底實在太薄。什么大衣柜啊，組合音響啊，連最最基本的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部沒有。他家經濟拮據，有心無力，我家觀念特別，有力無心。雙方父母商議好了，讓我們自己打天下，自己鞏固政權，自力更生；不需引進外資。我在這方面也很浪漫。人家三毛和荷西在撒哈拉大沙漠里建家，把人家當垃圾扔掉的舊物拾回來進行改造，變成一件家具或藝術品，豈不是很現代?以前聽過這樣一句話”貧賤夫妻百事哀，我們雖然不富裕，但我們一點也不衷，反而覺得苦中有樂。那么三臺車拉了些什么來，真是別人不要的破爛嗎?才不是呢。鍋、碗、瓢、盆基本上都是我積攢的，沒結婚時，我見到家里有好茶具，好酒杯，套鍋套碗，我就先耗下來，父母知道我喜歡這些小東西，就寧肯自己用舊的，也要把新的，把好看的留給我有家時用。所以，我倆真正花錢買的東西其實很少。

有了家，我就急著把箱子里的東西拿出來；好讓它們歸位。廚具要放到廚房里，筆墨紙硯則要放到寫字臺上，茶碗咖啡壺酒杯則放到茶幾上。6個小板凳齊刷刷地擺成一排，靠在墻邊。這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哪。

他小心翼翼地把從長春拉回來的木頭一根根擺好，沒想到這些木頭，竟占據我家大屋的1／5，從南到北整個一個墻面。在1米多高的木板上，放著我們的書及近20雙鞋盒子。為了不讓這些零碎東西露出它的本來面目，他找來了兩扇窗簾布，用窗簾布遮蓋，戲法靈不靈，全靠毯子蒙，遠遠看去，反倒像一面墻的低柜，效果真是理想。衣服呢?沒有衣柜衣廚，連個衣架也沒有；總不能放在紙盒箱里吧，再說有的衣服怕壓，于是我便催他先找人打一個大衣柜。反正今后也得用。他說，那得等到一切都安頓好了再說。他這人目光遠大，總想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打家具。但我總覺得沒有衣柜實在是不得勁；我說無論如何也要打個衣柜。架不住我整天嘀咕，他一揮手，明兒個我給你打一個衣柜不就行了。我把嘴一撇吹吧，你呀。

沒想到，在搬家后的一個雙休日，他真就來了勁，說要親自動手打衣柜。他找來了幾塊用來包床用的包裝板，這比量一下，那比量一下，一會釘這兒，一會兒鋸那兒，我看了直想笑。他說：“你別笑，想當年在學校時，我的立體幾何是全班最好的，我立體感特強。”我不敢笑了，說實在的，看到他打出了框架，我竟然不知道那些木板如何才能一個挨一個排在一起，直到他把那些木板釘在一起時，我方晃然大悟，這使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整整一個下午，他居然釘好了一個簡易的大衣柜，這真使我驚訝。到底是男人啊。他什么時候學過木匠活呢?他以前可沒有交代有這門手藝。為了避免木頭刺刮衣服，他還用掛歷紙從上到下將木板包了起來；利用一根廢鋼管做拴衣服的衣棍，別說還真有點意思。他說，明天咱倆去街上買塊小花布。用花布一包；那絕對是件藝術品。現在，每逢有人來我家串門，他總是驕傲地像《正大綜藝》的主持人程前一樣地發問“猜猜看，這是什么?”在我的贊揚下，“小木匠’又打了一個碗柜。從此，我們的家，更與眾不同了。心會跟愛一起走。有的人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還有的人說“夫妻連相”，意思是說夫要之間長得相像，其實這沒有什么道理，只不過由于夫妻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由于飲食、思維、性格的同化作用。基本上能達到步調一致罷了。我和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他瘦弱，我壯實；他皮膚白，我皮膚黑；他眼睛小，我眼睛大；他鼻子尖，我鼻子短……總之；我們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倒是我們時常心有靈犀，不點也通。

先生知道我喜歡喝茶，但我家所剩的茶葉已經不多了，只剩下茶葉沫了。女孩于喜歡喝茶的本來就不多；而我又偏愛喝紅茶，人說吃油性多的人才愛喝紅茶，因為紅茶往下打油。我一不吃肉；二不吃葷油；肚里哪兒來的油啊，但我偏偏喜歡紅茶的味道，因為我愛喝濃茶，而紅茶也屬于這一種。

那天正好上商店，我便順便來到茶莊，買了半斤紅茶。紅茶是茶葉中比較便宜的一種，我倒不是說圖便宜；這純屬個人愛好。晚上，先生下班回家，一進門，他就喊我：“看我給你買什么了?”那時我正往茶葉盒里裝茶，看到我手中的茶葉，他先是頓了一下，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包茶。”

我原想讓你吃一驚，沒想到你倒讓我吃了一驚。我急忙接過他的茶，打開一看，我笑了；原來他也買了半斤紅茶。這真是心有靈犀，我們總是不約而同啊。其實像這種事；我倆經常發生。要買就買相同的東西，要不買誰也不買。有一天，我家沒有菜了，下班后，我買了2斤豆角，一小把蔥。回家一看；2斤豆角，一把蔥正放在廚房里。我忘買土豆了，他居然也忘7，你說這種心靈感應怪也不怪。最有趣的一件事，還要屬一根香腸的故事呢。

夏季的一天，我們準備宴請一位朋友，說是宴請，實際上是來我家小聚，人家才不在乎吃什么呢!在離我家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橋頭副食店，因為我們不會做什么，索興買點熟食及小菜算了，既實惠又省力。

下班后，我因每天都要經過這家小副食店，所以我就想買點香腸得了。平時；總是他買菜。今天他也能買菜，但我想他不一定會想到買香腸吧。看著一根根胖胖的香腸，想起了陳佩斯的廣告，真是好誘人哪；但要是買一整根香腸實在是吃不了，而我家里沒有冰箱，吃不了就得壞了。于是，我請售貨小姐給我切去1／3，剩下的2／3已足夠我們吃了。小姐按照我的旨意，斜著切下了。我想，我先生知道我買了香腸一定會夸我的。

回家后不久，他同客人一起來了。我連忙接下他手中的大包小裹，嘿，他還真買了不少菜。咦，真巧，他也買香腸了。“喂，我也買香腸了。”我高興地告訴他。“我是在橋頭的副食店里買的；我想少買點香腸可以算個拼盤嘛。”他邊往外拿菜邊說。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怎么瞅著他的香腸這么面熟。我急忙拿出我買的香腸，我的是一大頭，而他的卻是個小頭，順著切口一對，正好是一整根香腸。我當時就樂了，看見我拿著香腸笑，他連忙過來。

“笑什么，不就是我們香腸買重了嗎，”你自己看看吧。”這時客人也過來了。當他倆看完能對上“接縫”的香腸后；都樂了。原來我們倆買的竟是同一根香腸啊，只不過我要的是2／3。而他買的是剩下的1／3。

朋友說：“你們這才叫倆口子呢!”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買一整根呢！”我說。這要是地下黨接頭時。倆人拿香腸一對，對上了就說明我們是同一戰壕里的同志了。”我們三人都為這根香腸干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