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河是世界上水流量最大的河流,河面很寬,最寬處達七八個公里,所以又稱河海。第一次登上科考船,它的美麗神奇一下子就充盈了我們的視覺空間。河流對岸是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如翠綠的地毯般無限延展開去。景色的優(yōu)美無與倫比,但是伴隨美景而來的,不是優(yōu)哉游哉的浪漫,而是鋪天蓋地難以抵擋的兇猛動物襲擊——小飛蟲、小毒蟲。它們的來勢堪比亞馬遜的水勢。
初進原始森林,我就被大黑螞蟻蟄了,又痛又癢,使用風油精也沒什么作用,當地向導便用叢林中松香樹的葉子為我止癢止痛。從那以后,科考隊就與毒蟲、毒蚊結下了不解之緣。
在科考船深入亞馬遜河400公里的那天晚上,我們遭遇了第一次蚊蟲“圍剿”。各種會飛的蚊蟲看到科考船上的燈光,就一窩蜂地飛了過來,人在船上行走,它們會隨時撞到人的臉上。這里晚上六七點,正是口引門早上六七點左右,本來準備給國內發(fā)稿,可打開電腦,電腦屏幕上卻爬滿了會飛的大蟲子,根本看不見屏幕上的字,只好用手把蟲子捏走,可剛捏走一只,又來一只,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卻還是被它們咬了個幾處傷口。這里的蚊子個頭很大,有點兒像蒼蠅;另外還有很多種會飛的昆蟲,他們也喜歡落到人的皮膚上吸血。為了不讓蚊蟲進入我們船上不到4平方米的寢室,我同室友商量好,進屋先敲門,聽到敲門聲后,把室內燈關閉后再開門,這樣蚊蟲就不會奔著燈光飛進來。出門前也是這樣,先滅燈,然后快關門。但到了夜里,我們還是被不知從哪里來的蚊子叮醒了,身上留下一層包。第二天,我從中午就開始關門關窗,省得蚊蟲進屋咬我們。后來我還想出了一個高招兒:晚上先把小屋的燈關了,把連接寢室的廁所燈打開,過一會兒,蚊蟲們就都飛到廁所里去了。隨后再把廁所門關閉,把手電打開放在馬桶深處,之后再沖水,這才把蚊蟲排出了室外。其實我們覺得最難受的還不是被蚊蟲叮咬的那一剎那,而是叮咬破的傷口所帶給我們的癢和痛。每天早晨,我都看到大家在飯桌旁撓癢,撩開衣服,紅紅的大包布滿全身,伴隨大包逐漸增多,最先咬的包開始逐漸改變顏色,等這些傷口變成紫色,包開始縮小,只剩頂部有一小小的血嘴時,那才是最癢的時候,半夜醒來,會感覺全身都長滿了刺,用花露水涂完后,開始發(fā)麻,在失去藥效之前趕快睡。這種痛苦一直持續(xù)到我們到達亞馬遜河的支流尼格羅河時才告一段落,尼格羅河也叫黑河,水是黑的,酸性大,不利于蚊子生存。
不過,比起蚊蟲來,亞馬遜河流域令人聞之色變的動物還多著呢!鱷魚便是亞馬遜地區(qū)最常見的兇猛動物之一。自我們進入亞馬遜地區(qū),就經常見到它們的身影。在枯枝敗葉中間,它們緩緩地游動,有的形體較大,有的形體很小。大的喜歡露出脊背,像枯木一樣漂流,顯得非常沉穩(wěn);小的好動,游一會兒,會爬到岸邊或水中陸地上曬太陽。
夜晚,科考船在黑暗中航行,當探照燈朝兩岸叢林里照射時,可以看見閃閃發(fā)亮的東西。我用英語問在船頭休憩的船長:“那是螢火蟲嗎?”船長說那是鱷魚,是它們的眼睛在發(fā)光。我被嚇了一跳。
船長說的是事實。
第二天,我們實施了一次抓捕鱷魚的行動。目的一是為科學家們研究熱帶雨林地區(qū)鱷魚的生存狀況,二是為我們這些記者增加一些驚險報道內容。
這次船長跟著去了。我們在去的船上問當地印第安向導盧道夫:“能抓著它們嗎?”老船長替他回答道:“沒問題。”我們將信將疑。
我們乘坐的小船在窄小的被叢林掩蓋的河道中緩緩行進,茂密的熱帶植物不時碰到我們的頭部,有時需要低頭,有時需要用攜帶的砍刀劈開樹枝和藤蔓才能過去。深入到一處面積有 1000平方米左右的小島時,坐在我們這只小船上的老船長示意我們不要出聲。黑暗中,林中鳥鳴不絕,并不時傳來蛙叫。水面很靜,而我們的心卻禁不住怦怦直跳。過了一會兒,船長說,他已經看見好幾條鱷魚了,而我們還沒有發(fā)現。他用一只大手電筒往樹叢中一照,說:“瞧,那是鱷魚的眼睛。”
一旁中科院的陳教授悄悄地對我說:“鱷魚喜歡追逐光亮,小心你掛在脖子上的手電,別開著,它們看到光亮就會撲過來的,沒準咱們船周圍就有鱷魚呢。”
我知道他在逗我,但這話讓我直冒冷汗。
這時,船長讓大家都不要說話。我們用船槳輕輕地劃動,船緩緩地向一片樹叢靠近。當地印第安導游爬到了船頭上,他突然間向河里一伸手,瞬間,一只小鱷魚就被抓上來了。他抓住鱷魚遞過來,示意讓我掐住鱷魚的后頸部,勁兒要大一點,否則它會咬人。
好嫻熟的動作!好愚笨的鱷魚!我的心咚咚直跳,但為了不讓大家說我膽小,還是勇敢地接了過來。
我使勁掐住它,小鱷魚一下子張開了大嘴,露出鋒利的牙齒。船長立即告訴我:“少使點勁,否則它會窒息的!”我又松了松手。小鱷魚一動不動,很聽話。
科考隊中的科學家說這是只金剛鱷魚,現在也就三四歲,別看現在只有1米,長大后卻能達到4米,活到百歲都沒有問題。我在拿這只小鱷魚時,意外地發(fā)現它的左前腳有殘疾,腳蹼不見了。科考隊中的科學家們分析,這個地方食人魚少不了,小鱷魚肯定是在更小的時候遭受了食人魚的襲擊,而后僥幸活了下來。
科考隊員集合的時候,我們發(fā)現另一只小船上也捕獲了一只小鱷魚,是只黑鱷。我們興奮地返回,兩只小鱷魚跟著我們回到了大船。科學家們對這兩只小鱷魚進行了深入研究,大約40分鐘后,我們將它們又放歸了亞馬遜河。
沒想到,我們這次科考行動竟然與亞馬遜叢林里的殺人蜂兩次遭遇,而且還經歷了一場虛驚。
1956年,巴西科學家為搞研究,從非洲引進了幾十只殺人蜂,這些蜂被人不慎從蜂箱里放了出來。這就如同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一場持久的災難降臨到整個巴西。
蜂群飛進了巴西亞馬遜叢林,與當地的蜜蜂交配,繁殖出比非洲殺人蜂更兇猛的新一代蜂種,并迅速繁衍到十億只左右。幾十年來,殺人蜂制造了無數災難,蜂群常常自天而降,深入到城市街道襲擊行人,至今已有上千人因被這種蜂刺蟄到而死亡。
科考隊在上船前,亞馬遜國家研究院的科學家就已經提醒殺人蜂會對科考隊造成威脅。我們被告知前年在亞馬遜河上游地區(qū)曾有美國探險者被殺人蜂蜇后因沒有得到及時治療而死亡。
科考隊為此提高了警惕,警告隊員只要聽到聲音較大的嗡嗡聲,看到個頭大、頭部有黑白斑點的蜜蜂,一定不要動,不要觸碰它們。
在科考隊離開馬瑙斯(巴西亞馬遜河沿岸最大城市)的第二天,大約有五六只殺人蜂在我們吃年飯時突然“光臨”,餐桌上有人喊“殺人蜂”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咀嚼,像被固定在那里,幾分鐘過后,殺人蜂飛走,好幾個隊員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
5天后,科考隊員第二次遭遇了殺人蜂。當時我們正準備下船登陸叢林,河面上風很大,大約個多只殺人蜂迎風從我們頭頂飛過,我的同事、攝影記者王津說殺人蜂碰到了他的頭部,在脖頸處停留短暫時間后飛走。之后他便感覺被殺人蜂碰過的地方有點兒癢,隨之竟連續(xù)兩天高燒38℃不退,連續(xù)服用阿司匹林后,第三天早晨依舊高燒不退。船上有經驗的船工提醒,不能排除殺人蜂與發(fā)高燒之間的聯(lián)系。
聽到這話,大家都很緊張。包括一直表現冷峻、總是胸有成竹模樣的大副,也顯得很憂慮。經過連夜航行,科考隊終于抵達距馬瑙斯900公里處的一個叫博達加的小鎮(zhèn),我、翻譯林筠一起陪王津到當地醫(yī)院診斷,經過化驗,他身上沒有蜂毒。發(fā)燒原因是感染了當地一種病菌, 醫(yī)生為他注射了藥劑,說第二天即可恢復。至此,我們才長出一口氣。
殺人蜂為我們這次航行增添了幾分恐怖色彩,但好在是虛驚一場。
隨后, 我們對殺人蜂有了更多的了解。據隨隊美國科學家介紹,亞馬遜殺人蜂在為巴西人民制造了無數災難的同時,也給巴西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效益。殺人蜂驚人的產蜜能力,使巴西的養(yǎng)蜂人因此擺脫了貧困,巴西也一躍成為世界四大產蜜國之一。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由殺人蜂授粉的咖啡,格外香濃可口, 巴西咖啡的品質也因此大大提升。
非洲蜂的到來,改變了巴西人平靜的生活。應該說,沒有非洲蜂就沒有蜂群襲人事件,就沒有巴西人的惶恐與不安,但若沒有非洲蜂也就沒有巴西咖啡現在的香濃,沒有巴西養(yǎng)蜂人不斷提高的經濟收入。
從人類生存的普遍狀況來說,生活總是處在變動之中,新的潘多拉魔盒被一個又一個地打開,福禍相倚,如同一把雙刃劍。是舍棄咖啡的濃香,全民皆兵,毒殺殺人蜂;還是提心吊膽生活在殺人蜂的困擾之中?巴西人很難做出抉擇。
我們怎么也沒想到,在這次科考活動中,能遇到向我們張開血盆大口的巨蟒。
“大蛇! 它匍匐前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我……”在此后的許多今夜晚,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景出現在我的夢中。
而類似的情景, 的確就出現在我們亞馬遜科學探險考察活動中。那一次,我真的體驗到了我們這次活動全稱中“探險”兩個字的意義。
發(fā)生那驚人一幕時,正趕上大批科考隊員從一土著村落返回,包括我在內的三名科考隊員因采訪土著人種植的菜園落在大部隊后面一段距離。
從菜園附近的一片灌木叢走出時,我就隱約聽到有一種異樣的聲響,隨后傳來巨大的樹叢被攪動的聲音。我們三名隊員幾乎在同一時間猛然回頭——在距離我們四五米處的萆堆里驚現一個水桶粗的蛇頭!它正向我們吐出長長的信子!
“蟒! ”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本來我們開始看見的是一個靜止的大蛇頭,可能是這一聲喊口㈠驚醒了它, 當我們第二眼看它的時候,蛇頭已開始跳躍起來, 比剛才離地的距離高出約半米。我下意識地去摸腰包里防蟒蛇侵襲的硫磺,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手拉開了拉鎖,卻根本沒有時間把硫磺掏出來。只能奮力向前跑。當時我心里想:這回完了, 不被這蟒蛇吞了,也會被它纏個窒息。跑吧,跑掉了,我將有一個驚險刺激的探險素材;跑不掉,只有讓別人寫我們了……接下來,大腦就剩下了一片空白。
蟒蛇離我們越來越近。2米、1.5米……就在我們繞過一棵大樹、朝著土著人農舍方向迅跑的途中,突然迎面跑來一個人。這個人非常魁梧,他從我們身邊擦過時,我們感到耳邊像吹過了一陣風。剎那間,我們先聽到身后一聲“嚓”的聲音,之后又傳出“嘶嘶”的叫聲。回頭看時,大蟒蛇已經倒地,正在草叢里拼命掙扎。而旁邊就站著那位高大的土著人,他手里緊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大鍘刀片。
是他攔截了大蟒救了我們。大蟒蛇剛才被土著人砍了一刀,這時軀干與尾部只剩一點皮肉粘連。可就在幾秒鐘內,當土著人再次舉刀時,大蟒蛇卻猛然躍起,在大鍘刀再次落下之前,掙斷皮肉,朝相反的方向奔逃,隨后跳入附近亞馬遜河的一條小支流里去了。我們三個看得目瞪口呆,尚自驚魂未定。
土著人朝我們走過來,說了一句什么,我們沒有聽懂。但看他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我們知道這是當地人祝賀成功的手勢。
土著部落的許多人隨后趕到,他們都圍了上來,看留下來的那一截蟒蛇軀體。被砍掉的蟒蛇尾部約有1.5米,約占整個蟒蛇的1/3,蛇尾被帶回到土著人村落后,許多土著人都出來慶賀。
我的同事、攝影記者王津立刻用照相機拍下了被砍斷的蟒蛇軀體那血淋淋的模樣,還有土著人臉上洋溢的喜悅表情。
科考隊離開前,當地人告訴我們,這是亞馬遜地區(qū)最大的一種蟒蛇,善于主動對靠近它的人發(fā)動攻擊,十幾年來,該土著村落里已有多名兒童被這種蟒蛇襲擊后喪生。比起這些兒童,我們真是幸運又幸運。
睡在科考船上的夜晚,總有不眠的時候。有一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問下鋪的王津:“你想去食人族部落嗎?”
“當然想了,我給來張片子,你一配文,咱這報道肯定有效果!”
為了食人族的報道,我們激動得后半夜也沒怎么睡覺。我們倆決心一定得找一個食人族部落去看看。
第二天,我將這個想法跟科考隊的領導講了,他們不同意我們去這樣的地方,說太危險。當時我們的船正從尼格羅河上游往回返,停在了一個只有幾百戶人家的小鎮(zhèn)——巴塞洛斯。科考隊隊長說:“上午,大家可以去鎮(zhèn)上轉轉,買點東西,吃完中年飯下午兩點咱們啟程。”
我跟王津到了鎮(zhèn)上一打聽,說離該鎮(zhèn)五十多公里的支流深處有食人族部落。我們很興奮,立即返回科考船,動員快艇手、當地土著小伙子蘇博跟我們一塊去。
我們知道他是個敢于冒險的人。我們問他:“你敢去嗎?”他說:“敢!”“那咱走吧。”我們立刻急著要啟程。他卻說還要再等等。他起身到小鎮(zhèn)上去了。不一會兒,他帶回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蘇博說這個人認識那個部落的人。有他跟著去,咱們更安全。隨后他又去船艙,拿了一把匕首別進長筒靴里。
快艇在窄小的支流里飛奔,因為要穿越樹叢,有時快艇不得不停下來,用船槳撥開擋在水中的樹枝。
大約半個小時后,我們在叢林深處看到了一片以圓頂木屋組成的部落營地。
那個從鎮(zhèn)上找來的人說:“就是這兒,下船吧。”我跟王津都有些緊張。在靠近該部落河邊處,我們首先遇到了一個叫托尼索的印第安老人。他看起來有七十多歲,從談話中我們得知,他是從鎮(zhèn)上找來的那個當地向導的朋友, 自稱是奇恐那族——一個食人族的后裔。托尼索帶我們在部落里到處轉,在這個被叢林覆蓋得密不透風的小村落里,沒有人在外面走動,只有幾只狗來回溜達,不時朝我們狂吠。我心里有些發(fā)抖,心想:搞不好,真遇上吃人的事情, 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了?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托尼索,越看他心里越哆嗦,他的臉色鐵青,非常兇悍。他光著上身,手里拿了一根斷木。一看就覺得他很可能吃過人。
托尼索看出了我們內心的恐懼,他笑著說:“放心吧,現在你們是安全的,部落里已經幾十年沒吃過人了,再說你們是我們的朋友。”
隨后,他向我們介紹了部落里的吃人歷史:食人族部落吃人最早源于部落之間的沖突,在沖突中失敗一方的首領一般會被帶回來烤了,大伙分了吃。后來,吃人逐漸成了習俗,對于一些不守部落規(guī)矩、屢屢犯錯的人,會被一些勇敢的人殺了吃掉。后來天氣惡劣、糧食匱乏時,吃人就更加厲害。尤其針對外來人,不管你從哪里來,只要你“入侵”到部落里,就會被視為獵物,統(tǒng)統(tǒng)吃掉。伴隨獵捕叢林動物的工具越來越多,捕獵技術也越來越高,人們越來越覺得吃動物從心底里比吃人放松。而且部落里的人們開墾叢林種植水果越來越多,有的還飼養(yǎng)家畜,吃人開始慢慢被人遺忘,現在人人都意識到吃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當問到托尼索是否吃過人時,他點了點頭。問到吃法,他說:“這里吃人先把頭砍下來,剩下的用火烤了吃,小時候也跟著吃了幾塊肉,感覺味道跟普通野獸沒有什么兩樣。”托尼索透露,他住在另一個部落的哥哥那里至今收藏有他們吃過的一個人的骨頭,被吃掉的是他們家的仇人。
或許是由于害怕,或許是因為我們離集合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們匆匆離開這個部落。托尼索將我們送到部落邊緣。等我們上了快艇,他揮手大聲說;“希望你們再來!”
食人魚在我的印象里的確是一種兇魚。來之前,與我同去的攝影記者王津拿來一盤DVD影像資料片,我看到了食人魚如何吃人的景象。不知是哪國的殖民者來到亞馬遜尋找金礦,有一人實在太累了,在一條小支流里洗澡,那水只沒到他的肚臍處,由于他的腿上有一傷口,引來了大量食人魚,瞬間的工夫,上千只食人魚將他團團圍住,他周圍的水立即被鮮血染紅了。當同伴趕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半血淋淋的頭顱。我當時看到這個場景,簡直被嚇呆了。
到了亞馬遜,第一天我就問船長:“這水里有食人魚嗎?”老船長米格爾笑著說,這里最不缺的就是食人魚。
中國國際廣播電臺駐巴西記者李小玉給我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當地的船隊在亞馬遜河下游航行的時候遇上了風浪,由于是逆行,船行得速度太慢,忘了入海口的涌潮到來。結果船被打翻,船上的5人受傷后流血引來了大量食人魚,全部被食人魚吃掉,在5公里之外,都能看到河水被染紅的景象。我就問什么叫涌潮。小玉說,涌潮是亞馬遜河入海口的特殊景觀,對于觀光者來說,看起來非常美麗、壯觀;但對于靠近入海口的航行者來說,非常危險。亞馬遜河入海處呈喇叭狀,口大肚小,每當海水漲潮時,大量潮水涌進來,潮頭受到阻礙,后面的潮水又急速推進,迫使潮頭陡立,像一堵高大的水墻,呼嘯著上溯幾百公里,高度達5米,任何船只被趕上,都會被掀翻。
聽米格爾船長說,在亞馬遜河食人魚其實很好捕,隨便下網就能捕獲,以至于魚市上的食人魚賣得很便宜。這種魚體長一般僅20—40厘米,但牙齒鋒利,嗅覺靈敏,非常嗜血,一旦一只動物被食人魚咬出血,成百上千條食人魚就會聞味撲來搶食。
老船長看我聽得專注,便給我講起食人魚如何襲擊獵物的故事。他說,這種魚襲擊牛馬需要15分鐘,而吃人的時間就更短了。在亞馬遜河流域的一些小支流,牧民放牧牛群,遇到有食人魚的河流,就會把一頭病弱的牛先趕進河里,用調虎離山計引開河中的食人魚,然后趕著牛群迅速過河。而作為犧牲品的老牛,大約10分鐘左右,就會被兇殘的食人魚群撕咬得只剩下一副白骨殘骸。
我想釣到一條食人魚。終于有一天,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船長。當時船長沒有說話。他走進船艙,拿了一件禮物送給我——幾只小魚鉤。我興奮極了,在他的幫助下,找來繩子做魚線,又從船上廚房里取了牛肉塊作為魚餌。開始釣食人魚啦!
魚鉤剛放到水里不到10秒,我就感到繩子被拽動的猛烈力量,沒等收繩,力量又消失了,拉上繩子一看,魚鉤和肉都不見了,是食人魚吃肉的同時咬斷了繩子。第二次下鉤后,也先是感覺拽動后來又沒了,原來食人魚這次把魚餌吃了卻吐出了魚鉤。我不禁感嘆這魚的狡猾。
第三次下鉤后,我感覺魚上鉤后迅速收線,一只紅腹、二十多厘米長的魚被拽出了水面!終于釣上了食人魚!船上沸騰了。
米格爾船長過來幫忙把“戰(zhàn)利品”從鉤上取下,所有的科考隊員都來看,證實是最厲害的紅腹食人魚。這條體形較小的食人魚首先被我送到本次科考活動首席科學家陳光偉教授那里,陳教授對這條魚進行了仔細研究,并對它的體征特點進行了記錄。
晚上,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食人魚被端上了餐桌,大家品嘗后,都說魚湯很鮮美。吃人的魚被人吃了。
后來大部分的科考隊員都迷上了釣食人魚,放下帶有碎肉的鉤,還準能拉上一條來,80%以上是這種魚。不過因為釣食人魚,好幾名隊員都受了傷,中國科學院武漢水生生物研究所副所長、博士生導師聶品以及美國科學家克瑞斯在摘鉤時都有被食人魚傷手的經歷。再后來,所有被釣上來的食人魚,都先挨一刀,這種魚頭部被擊中后,會短暫休克,那時摘鉤就安全多了。這魚的確厲害。
后來船上的烤牛肉大家吃膩了,就開始烤食人魚吃。吃著那白白的、鮮美的魚肉,我們都從內心里覺得:這魚不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