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的詩

歌唱二郎山

猛一抬頭只見

一座青峰迎面撞來

使我驚出一身的冷汗

這才相信天府之國的有些東

西

上天才配擁有

比如這二郎山夢幻般的林木

和這些層巒疊嶂中高懸的飛瀑

而苔蘚上玉立的杜鵑樹

又來不及藏起她美艷的花帕

蕨類植物們一路地喧囂著

卻被渲染成 滿山滿谷的大

潑墨

可以想像二郎神那一匹白色

龍駒風一樣掠逝于白云深處

他那一條火眼神犬

一直追隨蹄花之后

松蘿們的舞袖隨之飄蕩著

凈化著天空凈化著山林

凈化著二郎山血的歷史

和淚的故事

踱于這顫顫的索道上

諸君不必心惶啊

熊貓阿弟在你身后巖羊阿妹

在你前方牛羚們的指引

又無處不在更何況

紅靈山寺的蒼蒼鐘鼓

也在為我們祈禱啊

只是這羌笛遠古的悲聲

總是在時空里縈縈又繞繞

好在時樂濛先生的一首歌謠

把這座大山狀寫盡了

從此在東方華夏又聳立起一

處雄岳

喇叭河鳥瞰

我們從云霧的層峰

鳥瞰鳥瞰這一道

玉的清流在向不知的遠方淌

去琤琮之聲如泣又如訴

使我猛然想起那一位才女

臨風而立的

李清照

這許是花露千載的情淚

這許是詩的美質的想像

面對這等圣潔的眷顧

上帝也造不出柔情似水

的比喻

除卻群仙趁月色沐浴

更有誰配得上洗一把臉呢？

這如禪的水韻使人安靜

也使鬼神安靜

只窺她一眼此生足矣

即便溺于此水

我也是一根含情的水草

日里夜里

隨波

輕揚

勾魂的紅葉

究是哪家仙子

不慎把一罐彩墨打翻

這二郎山深秋的畫布上

潑起一叢叢

勾魂的

紅

君曾見如此驚艷的山野嗎？

這料想之外的斑斕秋色

令鬼神瞠目令情種呆癡

甚至令人

想到

死

就像一縷久遠的清風

就像一滴遠古的露珠

紅塵中的旅人啊

請你們凈心而來吧

面對這大自然最后情書

讓我們含悲

甚或

血

茶馬古道祭

這是橫斷山脈里

仍在蠕動的一道血脈

生命之托在此

誰敢稍有慢怠

不管風吹雨打

不管地陷天塌

背二哥們悲壯的丁字拐

搗的都是

痛穴

茶與馬是怎樣一個命題呢？

我的藏漢兄弟們啊

誰來回答我？

遠飛的那一只山鷲啊

你銜走了怎樣一檔子秘密？

其實這綿延古今的橫斷山脈

也是一介背夫啊

重托與悲壯

橫亙于他骨峭

的脊背

2004年11月8日

寫于北京安外星野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