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0月27日,山東省某醫院女醫生孟日欣赴美探親,繞道日本乘機。剛剛落座,就看見一個動作遲緩、大著肚子的白人婦女重重地坐在過道另一邊。憑職業經驗,她知道這位孕婦約6個月的身孕了,但奇怪的是居然只身一人。
不久,飛機遇—卜氣流了,像一只大浪之中的小舟劇烈顛簸起來。就在這時,那位白人婦女忽然抽搐起來,面色發紫,口吐白沫,歪倒在座椅上。孟日欣急忙解開安全帶奔了過去。她扶住了那位㈠人孕婦,按壓她的人中、百會等穴位,又口對口地為她做人工呼吸。漸漸地,白人孕婦停止了抽搐,緊咬的牙關松開了,慢慢地睜開丁眼睛。孟日欣用不太流利的英語關切地問道:‘你懷孕五六個月了,怎么可以乘飛機呢?高空缺氧很容易導致流產。你剛才發作的是‘一過性妊娠子癇’,這是很危險的。還好,胎兒暫時沒事,但你一定要小心。”聽完盂日欣連說帶比劃的這番話,白人孕婦感動不已。原來,她是美國人,叫奧爾蘭西,家住愛荷達州。丈夫在日本一家公司工作,十分繁忙,脫不開身。而奧爾蘭西想回國生產,不得不只身登機,沒想到冒這么大的風險。她把父母的聯系方式告訴了孟,請她下飛機后幫助打個電話,讓他們來接自已。她說:“太謝謝您了,我想您一定是位醫生?”孟日欣微笑著點了點頭,她隨手脫下了自己的風衣披在白人孕婦的身上,然后回到了座位。遺憾的是奧爾蘭西忘了問孟日欣的聯系方式,不想這一疏忽導致了長達9年的尋尋覓覓。
接到孟日欣的電話,父母終于迎到了不堪重負的奧爾蘭西。奧爾蘭西連忙問道:“打電話的那個陌生女子有沒有留下她的聯系方法?”父母連說了幾個“NO”。奧爾蘭西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不久,奧爾蘭西和父母遷居佛羅說里達州。翌年,她有了一個女兒。當丈夫休假回家,聽說飛機上的情形時,他連聲感嘆.對那位不知名的中國女醫生充滿廠感激。但突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忙問道:“你沒有她的聯系方式,也沒有讓她寫一份醫療診斷證明書嗎?”
原來,其夫在美國紅蘋果人壽保險公司投下了幾十萬美元的人身醫療險,奧爾蘭西一旦患病即可獲得巨額賠償。但像飛機上的遭遇,必須山搶救她的孟日欣開出診斷證明,否則索賠無法成功。更為嚴重的是,奧爾蘭西到醫院檢查后,卻被告知一切正常。因為,此病為一過性,有時數秒或數分鐘內即可緩解,但發病時卻相當痛苦,而且會一次比一次嚴重。要徹底根治這種疾病,需要大筆的費用。可以想像,對一個普通的美國家庭來說,這么一筆巨額的保險金是何等的重要?“孟醫生,您在哪里?我要謝謝您,但我還需要您的幫助!您知道嗎?”但遠隔千山萬水,又是茫茫人海,談何容易?
但奧爾蘭西的心中卻始終沒有放棄希望。有一天,她又拿出了孟日欣的風衣,猛然發現口袋里有一張上海市公共汽車票的票根,領口內還縫著一個布條,上面寫著“孟日欣1993年9月4口取”。呵,原來她叫孟日欣,是中國上海市的醫生。這給了她巨大的鼓舞,更比她堅定了信心。
在一位“中國通”朋友的幫助下,奧爾蘭西分別給—亡海國際婦幼保健院、上海兒童醫院和上海第一人民醫院寫信尋人。但都查無此人。她從來沒去過中國,對中國太陌生了,這該怎么辦呢?她決定親自去一趟。1996年的酷暑,奧爾蘭兩把年幼的女兒托付給父母后,就飛到了中國上海。她用了整整3個晝夜,不儀去衛生局查訪了各個醫院,而且托人寫了“尋人啟事”,分別登在《新民晚報》《文匯報》上,甚至還致函卜海電視臺,但都一無所獲。她不得不失望而歸。
轉眼到了圣誕節,她約那位“中,國通”朋友聚會。交談中,她又提到了孟日欣,臉上寫滿了惆悵。朋友說道:“我曾看過一篇資料,說姓孟的人中國山東省最多。”就這一句話,讓奧爾蘭西開始了第二次中國之旅,踏上了齊魯大地。這次,她一改過去的方式,以患者的身份出沒在劃、醫院里,她把事先寫好的孟日欣的名字出示給每+個醫生看,結果他們都不認識。一天,在一家醫院門口,她看見一位女醫生酷似孟日欣,疾步追上,用生硬的漢語喊了一聲。但對方回頭看了看她,又繼續趕路了。奧爾蘭西不顧一切地在后面跟著,一邊用英語說著什么。到了一個電話亭,那女醫生拿起電話就打,打完了站在那里。奧爾蘭西也心懷期待地站著。誰知,她等來的卻是一輛警車。在公安局,外事警察弄明了情況,致歉后把她送回。但這次經歷讓她明白了,機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事實上,太平洋上空的那場相遇同樣給孟日欣留下了揮之不去的記憶。她善良的心里時常出現那個美國孕婦的身影,她怎么樣了?她的孩子安全嗎?她的病又如何?作為一名出色的醫生,她知道“一過性妊娠子癇”不是普通的病,如果再次懷孕的話,它還會再次發作,并且比上一次更加危險。但是,在不犯病時,任何先進的儀器都難以查明。而在美國,生育多胎又很正常。當時,國際醫學界對這種病都頗感頭疼,但用中醫草藥治療效果顯著。她想把這一切告訴奧爾蘭西。
在美時,出于對奧爾蘭西的牽掛,孟日欣給她父母家打過電話,但無人接聽。她甚至親自去過她父母家,也吃了個“閉門羹”。可她沒有灰心。回國后,她找到了治療“一過性妊娠子癇”的中藥,并寄往美國奧爾蘭西父母的家中。但一個月后,包裹被完璧歸趙,附著:收件人已遷往他處,無從查找。盡管如此,孟日欣還是沒有放棄,她寫了一篇文章在中國國際廣播電臺播出,并發表在美國的《僑報》上,文章的題目是《你能聽到嗎,奧爾蘭西》。但同樣毫無結果。
2003年5月,第16屆國際健康學術大會將在美國波多黎各大學醫學院舉行。電腦信息員奧爾蘭西正與她的同事錄入一份份人選論文。突然,一行清晰的字跡出現在奧爾蘭西的眼前:孟日欣,女,37歲,主治醫師,中國山東。奧爾蘭西驚呆了:“Oh,my God! (啊,上帝!)”她迅速撥通了國際長途。
這也許是世間最為激動人心的一次通話。9年了,漫漫歲月也許會讓激情冷卻,但依然熾熱的是這兩顆純凈如水的女兒心。她們約定,等到孟日欣赴美開會之時見面,同時,孟將帶來一份診斷證明書和中國公證機關出具的公證。2004年的秋日,在紅蘋果人保總部,一位來自中國的女醫生穩步走向總裁席,在一份醫療保險文件上,鄭重地寫下了“孟日欣”3個字。這時,一個40來歲的金發婦女滿眼淚光,走上前來和她緊緊地擁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