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是經濟獨聯體,奉行的是“新社會,新國家,自己掙錢自己花”的原則,自負盈虧。
這首先源于各人的愛好不同。丈夫愛看電視;而我只要有一點時間,就跟電腦“相看兩不厭”。為免于交叉干擾,大家分房而居,有了“私房”,私房錢便得以合法化,于是獨立核算、各自為政。
我丈夫是高級工程師,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且生性簡樸,不嗜煙酒,所以薄有積蓄。而本人一直是工薪階層,且天生具備共產主義血型,大手大腳,人情往來、單位集資、買書訂報、上網費用,更頻繁了我囊空如洗的幾率。這時我總是向先生伸手,他不失時機地端起大丈夫的架勢,惡聲惡氣地吼:“我哪里有錢!”可是沒過五分鐘,他還是掏了腰包。
當然,那時他臉黑的程度和付錢的多少絕對成正比,而且不過一個月準要討還。
但是我要多少他給多少,比上銀行方便,低三下四一時,手頭寬余一陣,還是劃得來的,缺錢找老公借就成了我的習慣。
我借款多了,先生益發趾高氣揚,說話嗓門兒比平時粗,家務事做得比平時少,只要派他不是,他就反攻倒算:“你不是能嗎?怎么還要借錢?”
我也有碰釘子的時候。一次電腦要升級換代,我獅子大開口,一次性向他借兩千。
我話一出口,就靜靜地等待著電閃雷鳴,可這回,家里的黃昏靜悄悄,半天聽他嘆口氣:“我沒那么多錢。你不是不知道,前一陣子我的錢都買了公司股份了。”
我的氣不順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沒穿過他的衣,沒吃過他的飯,這樣的老婆還對不起先生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他魔高一尺,我道高一丈地大喊大叫:“你摳什么門?又不是借了不還你的!”
他無話可說,轉身而去。我望著他的背影徹底失望之際,他卻拿來一沓現金,又遞上來一個定活兩便的存款單:“就這點應急的錢了!”。
我一看,不多不少,正好兩千。正喜形于色,東風又壓過來了:“你是要付利息的呀!”
嘿,欺我窮人,可惡之極!于是鋪紙提筆,一揮而就:“借款兩千,月息二十!”他照單收下,兩下相安。
我怕背利息,有錢就還,他一本正經作記錄,不提利息,想必秋后算賬。
還清債務我再問利息,他粲然一笑:“哪要利息?不過是要你早點還錢!”
望著他那半張臉都是牙齒的笑容,我偷著樂:不要利息,以后自己的錢存銀行,專門找你借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