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失敗后,在“八七”會議指引下,我黨先后領導了一系列的武裝起義。在賀龍、周逸群同志領導下,利用桑植民族地區獨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因素,舉行了著名的桑植起義。桑植起義是繼秋收起義、湘南起義之后在湘西北爆發的又一次武裝起義,形成了工農武裝割據的局面。
[關鍵詞]桑植起義少數民族賀龍歷史經驗意義
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于8月7日在漢口召開緊急的政治局擴大會議,確立武裝反抗國民黨的總方針。1928年春,湘西北各族人民在賀龍、周逸群的領導下,在少數民族聚居區,舉行了聞名遐邇的桑植起義。桑植起義是繼秋收起義、湘南起義之后在湘西北爆發的又一次武裝起義,也是我黨在土家、苗、白、回等少數民族聚居區,領導的少數民族武裝起義。
一
南昌起義失敗后,賀龍吸取起義軍在廣東潮汕失敗的教訓,毅然回到湘西,重建革命隊伍。在流沙會議上,賀龍堅決表示:“我要卷土重來。”[1](P459)他一面派族弟賀錦齋到湖北石首一帶積蓄力量;一面要求黨中央準許他回湘西重建革命武裝。黨中央原打算送他去蘇聯學習,考慮他的態度堅決,蘇聯撤退僑民的海輪已經開走,湘鄂贛粵四省武裝暴動確需要增派軍事領導人員,就批準他的請求。并同時成立湘西北特委,周逸群任書記,賀龍、柳直荀、徐特立等任委員[2](P119)。臨行前,第三國際代表羅明那茲秘密會見賀龍,饋贈2000元活動經費,周恩來親自送行,再三叮囑注意安全。
湘鄂西地域遼闊,崇山峻嶺,交通閉塞,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山區,所屬桑植、鶴峰、石門、長陽等幾十個縣。生活在這里的土家、苗、白、回、瑤、侗、壯、漢等各族人民深受反動當局殘酷剝削和壓迫,民不聊生,餓殍遍野,老百姓只能過上“辣子當鹽,包谷殼當棉,吹吹拍拍吃個紅薯算過年”的悲慘生活。這一帶的各族人民,以淳樸誠實、剽悍善斗而著稱。當時統治力量較弱,地方各派勢力矛盾重重。地理位置,可上四川,下洪湖,西進貴州回避,也可入山固守,反動派難以招架。賀龍對這一帶的風土人情了如指掌。再加上他在湘鄂西的聲望以及眾多的親朋故舊的實力優勢,因此,他決定首先在家鄉桑植組織武裝暴動,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
賀龍、周逸群、盧冬生、李良耀、賀錦齋一行20余人,經上海、漢口、鄂西等地,于1928年2月16日,輾轉回到桑植洪家關。
賀龍一行人到達洪家關后,立即進行發動群眾,組織革命武裝,準備起義的緊張工作。由于封建思想的流毒和影響,加上大革命的失敗,黨在這一帶的影響削弱,各方土著武裝蜂起。這些隊伍雖有共同對敵之心,但苦于群龍無首,各不相屬,互相火并。湘西北特委根據這一實際情況,制定了爭取多數,打擊少數,盡可能的把一切愿意革命的力量聯合起來的政策。
賀龍在召集親友故舊談話時,旗幟鮮明地向他們說:“我現在可算是共產黨的人了,專為窮苦人辦事的。”號召他們捐棄前嫌,團結起來干革命。他又說:“南昌起義雖然失敗了,但我們還是要革命的,愿意跟我干的,就把隊伍拉過來。我賀龍找真理找了半輩子,找得好苦!現在總算找到了。只有共產黨才是人民的大救星,只有參加共產黨的隊伍,才有真正的出路,別的道路是沒有的。就是砍了我的腦殼,我賀龍也要跟共產黨走到底。蔣介石一定要垮臺,共產黨一定要勝利,不信,等著瞧吧!”[3](P23)他鼓勵大家堅定信心,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二
賀龍把武裝起義地點選在桑植,不僅因為他是桑植人,更主要的是桑植特定的歷史人文環境、社會基礎、政治基礎等多種因素確定的。桑植是湖南西北部九山半水半分田的邊遠大山區,也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地形為東南低,西北高,山高、坡陡,溝壑縱橫,為澧水的發源地。地處湘鄂邊界,崇山峻嶺,進可出湘鄂平原,西入川黔邊境,退可拒守武陵山區,戰略位置重要,適合開展山地游擊戰爭。
封建勢力在政治上和經濟上的殘酷壓迫和剝削,窮苦大眾不甘心任憑宰割的命運,他們為了求生存,暗地自發組織起來,同官府、豪紳進行秘密或公開的斗爭。民國五、六年兩年間,爆發了賀龍領導青年,夜奔芭茅溪,刀砍鹽局奪槍事件;黃德清組織領導窮苦農民“哥弟會”起義,向封建勢力宣戰,開展打富濟貧的斗爭。從那以后,各種農民武裝如雨后春筍破土而出,奪取了一些勝利,使統治階級驚恐萬狀。雖然這些農民武裝都帶有自發的性質,但反映了貧苦農民對封建統治的反抗,表明農民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把自己從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
在大革命時期,我黨在桑植開展農民運動,農民協會遍及全縣。北伐戰爭中,賀龍率領由土家族、白族等少數民族組成的國民革命軍二十軍參加北伐,做出了顯著貢獻,所有這些都是桑植起義堅實的政治基礎。
大革命失敗后,桑植和全國各地一樣,反動派到處捕殺共產黨人和革命志士。但桑植人民沒有被殘酷的現實嚇倒,他們“掩埋好同伴的尸首,擦干身上的血跡,又繼續戰斗”。賀英、王炳南、李云卿、賀桂如、劉玉階、谷志龍等自動組織農民武裝,在他們的影響下,三人為伍、五人為群的游擊隊蓬勃興起。雖然這些農民武裝沒有共同的綱領,也沒有統一的領導,有時還互相火并,但斗爭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就是與官府、豪紳作斗爭,打富濟貧求生存。這些農民武裝神出鬼沒地打擊統治階級。
賀龍在桑植與湘鄂川黔邊有一定的社會基礎,特別是在家鄉人民中有極高的威信。賀龍是桑植洪家關人,年輕時組織護國討袁武裝,軍閥混戰時期,擔任過澧州鎮守使,川軍旅長,黔軍師長等職。地方武裝多數都是他的親朋好友,或舊部知交,他能把他們統一起來,作為革命軍的基本隊伍。其次,他對這一帶的風俗民情,地理環境都了如指掌,在革命戰爭中能進退迅速。其三,這一帶的統治勢力比較薄弱,各族群眾生活困苦,組織起來容易。基于上述原因,桑植地區具備開辟和創建根據地的條件,所以,賀龍選擇在敵人統治比較薄弱、交通閉塞、社會風情熟悉的桑植舉行起義。
三
1928年1月,湘西北特委在上海成立。特委成立后,就制定了詳細的工作計劃和起義綱要。所以他們一到桑植就組建桑植縣委,堅持以黨組織為核心,制定工作方針,深入群眾,宣傳革命道理;改編隊伍,組建起義武裝。在組織武裝的工作中,正確地運用和發揮統一戰線的作用,按湘西講法叫拉關系,使各種地方武裝接受共產黨領導,創建根據地。
當時,桑植的土著武裝林立,有的是賀龍的親朋好友和舊部,有的是純粹的農民武裝隊,這些武裝屬官逼民反而自發組織起來的,他們打富濟貧,但沒有統一領導,各個武裝組織之間互不信任,互相戒備。有的還有舊軍隊和土匪的壞習氣,他們各自為陣,搶地盤、占山頭,有時甚至用武力相互抗衡。在不信任的思想指導下,經常是橫眉冷對、箭拔弩張的局面。
特委通過賀龍寫信動員和賀錦齋外出聯絡,在洪家關召開各路土著武裝頭面人物會議。由于這些人之間互不信任,有的正在火并,他們臨來之時,都是荷槍實彈,大有一觸即發之勢。賀龍便憑著自己的“牌子”,命令似地說:“退下子彈,再不要打了,都跟我干革命!你們想,自己為什么拖隊伍。還不是受壓迫,求生存。我們的敵人是豪紳、新軍閥,要把槍口對準他們,請相信我,跟共產黨干革命吧。”“我在外十幾年為了找個好領導,找了這么多年,直到現在才找到共產黨,只有共產黨才是我們的救星。”在賀龍等人的周旋和說服下,原來各部互不信任的狀況有一定的緩和,特別是親朋好友都把自己的隊伍集中起來,交給賀龍。
桑植縣革命委員會成立后,為創建根據地,加強紅軍實力,湘西北特委運用馬克思主義關于統一戰線的理論,團結一切擁護革命的黨派、地方民團、知識分子及革命的同情者,組成最廣泛的統一戰線,孤立和打擊最頑固的反動分子。如官地坪的區長兼團總谷雁哨,團總向虞卿同情革命,賀龍幾次到官地坪拜訪他們,并動員他們參加紅軍,但他們表示支持革命,對參加紅軍有顧慮,賀龍便和他們簽訂互不侵犯領地的條約。在敵軍大舉進攻根據地時,賀龍征得向、谷同意,把大批家屬轉移到官地坪隱蔽,并在那里建立秘密兵工廠,官地坪成為紅軍與敵軍作戰的后方基地。
在聯絡當地土著武裝過程中,賀龍講究方法,注意策略的靈活性。對于不愿打出紅旗,但同國民黨有矛盾的土著武裝,就與之建立聯系,爭取其中立或暗中配合紅軍作戰。如張俊武,名義上是湘西軍閥陳渠珍的一個團長,實際他對陳渠珍陽奉陰為,賀龍寫信要他參加紅軍,張回信不愿參加,但表示他的隊伍不管在什么情況下槍口都不對準紅軍。在赤溪河大戰時,他沒有派一兵一卒參戰。田少卿掌握有2000多人的地方武裝,賀龍一回到湘西就與他聯系,要他當紅軍師長,但他不愿戴“紅帽子”,表示不反對紅軍。在紅軍進攻杉木橋、柳林鋪的戰斗中,他暗中配合紅軍,當他發現敵軍吳尚部集中兵力,準備大舉進攻紅軍時,他把敵情報告賀龍,紅軍得以及時轉移。
由于靈活地運用統一戰線策略,使很多的土著武裝在敵軍“圍剿”紅軍時保持中立。如大庸的吳玉霖、劉用仕,永順的向登初,這些都是不愿意參加紅軍,而又暗中支持紅軍的地方團防武裝。有時,為保護支持紅軍的團防及朋友在國民黨那邊站得住腳,賀龍運用“假打真幫忙”的策略,使他們不受危害。慈利江埡團防總徐小桐在賀龍、周逸群回桑植途中,贈送了一匹騾子和一些光洋,為防萬一,親自把他們送出江埡街,并派一連兵力護送到桑慈交界處。當他發現營長張國判有謀害賀龍的企圖時,即刻將張處決,消除禍患。后被當局發覺,追查保護賀龍事件,徐小桐處境非常危險。賀龍得知后,召集部隊說,“看來,現在我們不打一下江埡,徐小桐的日子不好過。”于是,賀龍率領部隊擺開陣勢,在江埡的外圍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陣,假敗而退,其實是虛晃一槍,掩敵耳目,給徐小桐解圍。這樣,使他信任共產黨領導的紅軍是講信用的,夠朋友,后來他對革命的支援就更多。
在封建勢力統治的湘鄂西地區,還存在一股武裝力量——“神兵”。“神兵”成員大部分是被壓迫的勞動群眾,為反對苛捐雜稅組織起來的。“神兵”平時務農,戰時為兵,一般不欺窮人,不擾亂地方。因此,前委對待“神兵”,根據其不同性質,采取招、編、打的政策。對受壓迫、反抗苛捐雜稅組織起來的“神兵”,采取招攏來,納入紅軍的主力隊伍;對成份不純的“神兵”則采取了分化瓦解的政策,滲入黨的骨干,實行孤立上層,爭取中層,團結下層的工作原則,進而實行改編,促其成為正式紅軍;對反動“神兵”則實行堅決鎮壓的措施。湘鄂邊“神兵”接受紅軍的改造后,加強自身的思想教育和軍事訓練;整頓內部,清洗混入隊伍中的壞人,純潔組織,嚴肅紀律。先后有數千名“神兵”參加紅軍和游擊隊[4](P56)。
經過特委深入細致的宣傳組織工作,很快組織起一支由土家族、白族、苗族等各族人民參加的工農革命軍,賀龍任軍長,賀錦齋任師長,下轄2個團,賀桂如、李云卿分別任團長,王炳南、賀沛卿、賀炳南、滕久元分任大隊長,同時成立中共桑植縣委員會,李良耀任書記[5](P307)。
4月2日桑植起義發動,趕走了縣長馬策和反動團總張東軒,建立了湘鄂西地區第一個紅色政權——中華蘇維埃桑植縣革命委員會。桑植起義的勝利和桑植革命政權的建立,在少數民族地區舉起了土地革命的大旗,拉開了武裝割據的序幕。
桑植蘇維埃政權建立后,蔣介石調集2萬多軍隊“圍剿”湘鄂邊。在湘西北特委和前委領導下,賀龍審時度勢,避敵鋒芒,將起義部隊隱蔽在桑、鶴邊界的深山老林里堅持游擊戰爭。由于敵強我弱,軍無糧草,環境異常艱苦,到年底一支3000多人的隊伍只剩下91個人、72枝槍。在這種極其險惡的環境下,賀龍鼓勵大家:“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他運用我黨的統戰政策,一邊開辦軍事、政治訓練班,一邊收集失散部隊,發展地方游擊隊、赤衛隊。工農革命軍又很快恢復、壯大到1500多人,組成紅四軍。1929年1月攻占鶴峰縣城,同年5月再次攻占桑植縣城。7月經南岔、赤溪河大捷,紅四軍擴大到4000多人槍,開辟了以桑植、鶴峰為中心的湘鄂邊革命根據地[6](P2)。1930年5月,紅四軍奉中央命令東下洪湖,在公安南平與段德昌領導的紅六軍會師,組成紅二軍團[7](P23),揭開了創建湘鄂西、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的序幕。
四
桑植起義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一系列武裝起義中環境最艱苦、道路最曲折、斗爭時間最長的一次起義。這次起義組織發動湘西北地區數十萬各族群眾,開展土地革命,建立蘇維埃政權,持續兩年之久。桑植起義的部隊,經過三起三落的錘煉,成為一支堅強工農紅軍主力部隊。認真總結桑植起義的歷史經驗,對當前人民軍隊的現代化建設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第一,桑植起義借鑒南昌起義、秋收起義與廣州起義的經驗教訓,把武裝斗爭的戰略目標由城市轉向農村,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為長期積蓄革命力量做準備;把武裝斗爭與土地革命相結合,摧毀封建土地制度,極大地調動各族農民群眾革命積極性,大力發展武裝力量,創建我黨領導的正規部隊、游擊隊、赤衛隊三結合的武裝力量體系。桑植起義走的是中國特色的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桑植起義的歷史經驗是毛澤東思想的組成部分,桑植起義在中國革命史上有著偉大的功績。
第二,賀龍、周逸群等桑植起義的領導人根據當時的中國國情,吸取南昌起義在潮汕失敗的教訓,以無產階級戰略家的眼光和膽識,實行革命戰略和軍事戰略的轉移,改變攻打中心城市的戰略,把工農革命和農民游擊隊、赤衛隊結合起來,走與農民運動相結合、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的道路,為中國革命走農村包圍城市的道路積累了寶貴經驗,為毛澤東思想的形成作出了重大的貢獻。
第三,桑植起義的領導人在敵強我弱,缺醫少藥,缺吃少穿的條件下,在人跡罕至的大山區,住巖洞、穿蓑衣、吃野菜、堅持斗爭。他們艱苦卓絕,百折不撓,浴血奮戰,保存了南昌起義的火種,在湘鄂西廣袤的土地上燃起了革命的熊熊烈火。
第四,桑植起義是成功運用黨的統一戰線和執行民族政策的典范。桑植起義后組建的紅四軍,其士兵大部分是土家族、白族、苗族等少數民族。湘鄂西紅軍不像“朱毛彭德懷等先有一部分軍隊做基礎”,“而是由群眾斗爭生長出來的”。湘鄂西紅軍的主要成份是本地各民族工農群眾,因為土地革命“是無產階級領導的以農民為主體的革命戰爭。農民是無產階級的最可靠的同盟軍,無產階級有可能和有必要通過自己的先鋒隊用先進思想、組織性和紀律性來提高農民群眾的覺悟水平,建立農村根據地,長期進行革命戰爭,發展和壯大革命力量”[8](P36)。桑植起義的領導人在十分復雜的環境中,靈活地運用黨的統一戰線政策,冒著生命危險,走鄉串寨,深入虎穴,對土著武裝首領實行統戰政策,教育他們捐棄前嫌,棄暗投明,爭取多數,使之成為工農革命軍隊伍中一支堅強的力量[9](P385)。
注釋:
[1]張俠.南昌起義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
[2]楊秀山.鮮血殷紅[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
[3]石邦智.紅星歲月[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2.
[4]廖漢生.星火燎原第1集[M].北京:戰士出版社,1983.
[5]廖報白.湘西簡史[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
[6]劉仁民.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史稿[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7]賀龍.回憶紅二方面軍[J].近代史研究,1981(1).
[8]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9]全榮階.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M].北京:中央黨史資料出版社,1989.
責任編輯鐘海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