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盲”宣傳部長的不歸路

去年本刊第八期以《草鞋宣傳部長緣何落馬？》披露了原重慶市委宣傳部部長張宗海的腐敗罪行。時隔一年后的2005年7月13日，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又對張宗海的腐敗“搭檔”——原重慶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張小川腐敗案做出了判決。

7月13日，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對重慶市委宣傳部原副部長張小川犯受賄罪、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和濫用職權罪做出判決。判處張小川有期徒刑17年，并處沒收財產5萬元。同時，其弟張天生犯受賄罪和偷稅罪，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處沒收財產3萬元和處罰金35萬元。

判決結束，張小川面對本刊記者的采訪時說：“我沒有學好法律，當時沒有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受賄，但是現在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是在犯罪……”

權力升級后的貪欲膨脹

張小川是山東新泰人，曾任重慶二九六廠黨委書記。二九六廠軍轉民后生產建設牌摩托，與嘉陵摩托一起，成為當時重慶年產量過百萬輛的兩大企業。1993年，張小川調任重慶市廣電局局長及有線臺臺長。

身居要職且大權在握的張小川掌握著重慶廣電局、重慶有線臺等下屬多家公司的人權、財權、經營權，也許是被權力的升級沖昏了頭腦，原本正常有序、有章可循的設備采購、廣告發包、人事變動等事項都成了張小川借以斂財的大好機會。

檢察機關查明：2000年5月，張小川在擔任重慶廣電局局長期間應弟弟張天生之托，幫助飛利浦寬帶網絡公司和上海時訊通信科技有限公司與重慶有線臺簽訂500萬美元的設備供銷協議。在協議履行過程中，兩人又多次催促重慶有線臺盡快履約。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感謝，時訊公司總經理楊俊先后兩次到重慶共送交張天生5萬美元、24萬元人民幣，張天生將此款收下后告知了張小川。

1998年至2003年期間，張小川幫助重慶好望傳媒文化公司承攬到重慶有線臺影視頻道的廣告代理業務。該公司經理周兵為表示感謝和繼續得到張小川的“關照”，先后11次送給張小川共計11.2萬元人民幣、5000美元。 同時，張小川將重慶市九龍坡區廣電局播音員董艷調到重慶有線臺，并將其提拔為重慶有線臺廣告部副主任、主任、廣告經營中心常務副主任。為了感謝張小川在其工作調動、職務升遷等方面給予的“關照”并為繼續得到“關照”，董艷先后4次送給張小川共計7.5萬元人民幣。

2000年9月，張小川在擔任重慶廣電局局長期間，將原重慶市所轄合川市廣電局局長宋亞雄調到重慶廣電局任社管處副處長，為表示感謝，宋于2001年春節前送給張小川5000元人民幣；2002年春節，宋為調到廣電傳輸公司，又送給張5000元及價值1.3萬元的滋補品；同年3月，該宋調離廣電局。2003年3月，該宋又向張小川提出參加重慶廣電局職工集資建房，張小川即違反規定予以批準。

2001年3月，重慶一陽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經理任欣，為了能攬到重慶有線臺佳華世紀新城A區D區通信管網工程，在張小川辦公室送給其兩萬元人民幣。后一陽公司如愿承攬到上述工程。

2002年5月，張小川幫助重慶東軟系統集成有限公司承攬到有限網絡公司466萬余元的網絡設備供貨業務。為了表示感謝，東軟公司經理楊紀文、業務員陳翔采取與張天生的重慶天鑫視頻信息廣告有限公司簽訂虛假廣告合同的方式，兩次送給張小川5萬元人民幣。

張小川對他“幫助”過的人送來的錢物，可謂來者不拒。

2004年，檢察機關從張小川家中和銀行查獲現金、存款，共計1680655.30元人民幣、34162.17美元、15381.87港幣。除上述受賄所得贓款及家庭合法收入外，張小川對其家庭明顯超出合法收入的608503.80元人民幣、27162.17美元、15381.87港幣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但是，僅從上述案例把張小川看成一名貪污犯，那就太“小看”這位正廳級宣傳部副部長了。

正副宣傳部長沆瀣一氣

天津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今年5月18日一審依法以受賄罪判處原中共重慶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張宗海有期徒刑15年。此前，據中央紀委張宗海案件調查組主要負責同志透露，張宗海因涉嫌受賄于2004年4月份被審查并“雙規”，張宗海的問題“主要是受賄300萬元以及生活腐化問題，尚未發現其在澳門豪賭的事實”。

張宗海和張小川的關系好，這在重慶官場是人人都知道的，而且私底下二人更是“密切交往”。在成為張宗海“鐵桿部下”時，張小川已經53歲了。 不過先出事的卻是張小川。如果不是張小川貪污敗露，挖出蘿卜帶出泥，張宗海可能至今仍逍遙法外。

2003年11月25日晚，張小川與重慶有線電視臺廣告部副主任董艷、廣電網絡公司一位副總以及張小川的弟弟等四人被紀檢機關“雙規”。而該“雙規”過程卻充滿戲劇性。張小川的雙規是由宣傳部長張宗海宣布的。張宗海還為此專門召開全市中層以上宣傳干部會議。在會上，他“義正辭嚴”地講了三點意見，一是不要輕信謠言，二是不要亂傳，三是安心做好本職工作。但僅幾個月后，張宗海自己也被“雙規”。

檢察機關人士向本刊記者透露，重慶兩位宣傳部長先后出事，都與一位名叫雷世明的重慶商人有關。而三人勾結在一起卻緣于張宗海的升遷。

2002年，張宗海的仕途生涯又一次陽光普照，這位崇尚“草鞋精神”的山區書記回到了重慶擔任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部長。由此，以前就和張宗海纏在一起的精明的商人雷世明擁有了更好的“營養”。張宗海又把雷世明介紹給張小川，然后雷世明出資與張小川共同成立重慶廣電網絡公司，后來這個公司年營業額達4億多元，當然，這里也幾乎成了張小川的“個人銀行”。由此，雷世明、張宗海、張小川三人無形中結成了“鐵三角”關系。

腐敗“鐵三角”的最后瘋狂

記者了解到，雷、張“鐵三角”形成后，雷世明向張小川提出了參與有限網絡的要求。張小川按照重慶廣電局對外融資的意向，將不具備融資條件的雷世明引薦給有限網絡公司總經理杜洪之、副總經理兼有限網絡公司融資項目工作小組組長丁繼元（二人均因受賄罪另案處理）洽談融資事宜。之后，張小川又將名為國有控股實為民營的重慶廣視網絡高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廣視高科”）法定代表人白一波也引薦給丁繼元，讓其參與融資（在融資中該公司實際由雷世明控制）。

雷世明為規避國家關于投資廣播電視有線網絡主體的禁止性規定，由重慶黔江區新禹水利電力有限責任公司（國有性質）不出資作名義股東，以驗資后抽逃出資的方式，于2001年8月15日同時注冊成立了重慶國力天星科技有限公司（簡稱“國力天星”）和重慶風范科技有限公司（簡稱“風范科技”），形成兩公司均系國有持股40%的假象，并于當月18日以兩公司名義向有線網絡公司提交參股合作的投資意向書。

2001年9月29日，張小川擅自以廣電局黨組的名義成立以丁繼元為組長的有線網絡公司融資項目工作小組。 融資小組在張小川的領導下，僅依據律師出具的“法律意見書”便確認了廣視高科、國力天星、風范科技三公司系國有控股公司。同時，張小川在三家公司尚未被確立為融資對象的情況下，同意雷世明、駱泓樺（雷世明聘請的顧問，現下落不明）等人參與有限網絡公司融資籌備、議案草擬等工作，并形成了有線網絡公司新《章程》和《增資協議》等法律文本。

2002年8月18日，有線網絡公司與三公司簽署《增資擴股協議》。此時，有線網絡公司評估凈資產值43288.75萬元，而協議卻以注冊資金8100萬元為基價，按1∶2.6溢價認購融資；約定社會股東交足認購總價的40%，即視為公司股東，享有認購的49%股權，并且認購款除用于注冊外，不得挪作它用。

為幫助雷世明解決認購股本金，張小川在明知三家公司無能力投資的情況下，擅自同意雷世明貸款投資并授意丁繼元配合。在丁繼元的配合下，雷世明以其在有線網絡公司尚未取得的股權質押、簽訂賬戶共管協議，分別從浦東發展銀行、重慶國際信托投資公司、華夏銀行共貸款兩億元，作為三公司的認購（出資）股本金。為完善質押手續，張小川應雷世明的要求，親自召開臨時股東會議，在違背廣電局內部股東真實意見的情況下，強行通過“同意股權質押貸款兩億元并保障華夏銀行重慶分行營業部債權實現”的“決議”。至此，雷世明在有線網絡公司增資擴股過程中得以用國有資產擔保貸款入股，享有有線網絡公司49%的股權，從而造成了有線網絡公司國有資產10892.55萬元權益受損。

2002年12月，雷世明與駱泓樺注冊成立重慶雷諾光電技術有限公司。2003年3月，張小川應雷世明請求，安排丁繼元以廣電傳輸公司名義為雷諾公司1000萬元貸款與浦東發展銀行簽訂連帶責任保證合同及核保書。2004年2月5日，因雷諾公司違約，浦東發展銀行宣布該筆貸款提前到期，因雷諾公司無力償還，浦東發展銀行約定于同年3月25日從廣電傳輸公司在上直接扣劃本息共計1020.19萬元。經調查，雷諾公司自成立以來無經營、無收入，其在有關銀行所開賬戶均無資金，已無力償還該筆貸款，致使廣電傳輸公司的又一筆款項無法收回。

此次明目張膽地侵吞國有資產的“空手道”，終于為張小川腐敗敗露埋下了地雷。

在張小川案的庭審過程中，這位昔日的宣傳部副部長痛哭不已，當庭7次哽咽著說自己的“不懂法” ，請求法官從輕量刑。一位旁聽庭審的群眾氣憤地說，如果一個正廳級的官員都“不懂法”，那中國的法律還有幾個中國人能搞得懂？

當然，就像眾多貪官的類似申辯一樣，張小川的說辭已經很難“打動”法官了。17年牢獄生涯已經給了張小川讀懂法律的充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