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觀察

你知道維森塔爾嗎？

徐迅雷

維森塔爾是“納粹獵手”。通過漫漫60年堅持不懈的努力，他將1100多名納粹逃犯繩之以法

公元2005年9月20日，西蒙·維森塔爾去世，享年96歲。猶太這個小小的民族，為人類貢獻了不少杰出的偉大人物，在我看來，維森塔爾就是其中一位。美國一位哲學家在贊揚另一位猶太哲學家時曾說：有一些偉人，其卓越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日漸明晰，就像一座山峰，起初在山腳下看來模模糊糊，離得越遠它越高大。維森塔爾也是這樣一座非凡的偉岸的山峰。

維森塔爾是“納粹獵手”。作為納粹大屠殺的幸存者之一，二戰結束后，他放棄了建筑師的工作，致力于追捕在逃納粹戰犯，通過漫漫60年堅持不懈的努力，他將1100多名納粹逃犯繩之以法！維森塔爾不僅是納粹追捕者的最杰出的代表，也是600萬死于納粹大屠殺的猶太人的代言人。在《天涯緝兇——納粹戰犯世紀大追捕》一書中，我們看到維森塔爾堅持半個多世紀鍥而不舍的追捕身影，盡管他的工作方式不是神勇偵探式的——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我并不是猶太人中的詹姆斯·邦德”。維森塔爾說，他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正義而不是為了復仇”。

有什么事業可以讓人付出畢生？那就是正義的事業。正義的勇氣源自經歷了不義的囂張。在人類的歷史上，沒有比納粹集中營更反人類的地方了。1941年德國入侵蘇聯之后，作為猶太人的維森塔爾和他的妻子很快就被抓進了集中營，逃出來又被抓進去，先后曾進過5個集中營。其中他呆過的一個死亡集中營，從當初的149000人最終銳減到只剩34人！幸運的人各有各的幸運，而集中營里不幸的人卻是那樣雷同。維森塔爾的妻子的大部分親戚都慘遭殺害，一個有著89位成員的大家庭不復存在。什么叫沒齒難忘？這就是。

維森塔爾說：“幸存是一種特別待遇，隨之而來的還有義務。”這個義務就是尋找正義。60年的“天涯緝兇”，有多少正義的到來是“遲到的正義”？自從德國戰敗后，成千上萬的納粹戰犯就“人間蒸發”了，其中包括納粹蓋世太保猶太部主管阿道夫·艾希曼。維森塔爾在集中營時曾經見過這個“屠猶元兇”艾希曼，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維森塔爾全力搜尋艾希曼的下落。到1953年，維森塔爾才得知艾希曼躲在阿根廷；直到1960年5月，以色列“摩薩迪”飛越重洋，才將這個“屠猶元兇”從萬里之外的阿根廷緝拿歸案，上演了給艾希曼注射麻醉劑后將其扮成車禍負傷的機組人員蒙混過關上了飛機運回以色列的精彩一幕。艾希曼逃亡15年之后被抓回，經過兩年的漫長審判，開庭114次，最終被送上絞刑架。“遲到的正義”盡管是遲到的，但它是必須的。

在我看來，遲到的正義是后正義。這樣的“后正義”也是一種“準正義”。遲到的正義是一種歷史正義。一位哲人曾說： “正義是永恒的太陽，世界無法拖延它的到來。”這里所說的正義正是歷史正義。在時間的長河里，找回遲到的歷史正義，需要一種執著，這種執著就依靠正義之氣的支撐。而尋找這種遲到的正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維森塔爾一次次受到生命威脅。1982年6月，一顆炸彈在他家門前爆炸，給房屋財產造成了嚴重損壞，幸運的是沒有人受傷，從那以后，他的住所和辦公室都有了武裝警察的保護。在這里我們清楚地看到“為了正義”和“為了報復”的涇渭分明、霄壤之別。蕭伯納說：“仇恨是懦夫們受驚后的報復行為。”在維森塔爾家門前埋下炸彈的懦夫們，其行為正是對“后正義”尋求者的報復，這就是反正義的逆流。

持之不懈地尋求“后正義”，其終極意義就是為了防止出現“明天的謀殺者”。維森塔爾說：“這50年來我的所有工作的惟一價值，在于向明天的謀殺者發出警告：你們絕對不會逍遙法外。”“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極端組織想要向世界美化納粹的所作所為。我擔心人們不能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啊。”美國前總統卡特在給維森塔爾頒發勛章時說得好：“西蒙·維森塔爾把他的一生都獻給了避免屠殺重演的事業。我們應該加入他的事業。我們的良心不能動搖，我們的記憶也不能淡薄。如果我們不了解歷史，就會重蹈悲劇的覆轍。如果我們要想擁有一個和平的未來，我們就必須銘記過去的罪行。他為正義挺身而出的勇氣也會照亮整個人類的歷史。”維森塔爾的經歷告訴我們：寬恕是有原則的，有原則有底線的寬恕才是正義的一部分，否則就會成為反正義的力量。

多年來，我一直非常感念希伯來的一句名言：拯救一個人等于拯救全世界；如今，我也更明白，讓一個應該繩之以法的人被繩之以法，同樣等于拯救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