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春天的前蘇聯后方,一輛運輸機在古比雪夫軍用機場起飛。
它的翅膀剪開數千公里的陰霾,剪開炮火紛飛的夜空,像一只在暴風雨中的烏,降落在被德軍重重包圍中的列寧格勒。
機上裝載的四冊黑色的樂譜,它的身影已擴散在數千公里的天空上,融進了云朵的叮嚀,也融進了炮火的洗禮。
四冊并不沉重或者說是輕盈的樂譜,在戰時的前蘇聯,就像美麗機靈的女間諜,有時勝過一個兵團的作用。
由于它的舉輕若重,從古比雪夫機場到列寧格勒的天空也顯得異常凝重。
這就是俄羅斯著名音樂家肖斯塔科維奇創作的《第七交響曲》
當德軍狂轟濫炸列寧格勒這座涅瓦河名城時,肖斯塔科維奇拿著武器在音樂學院的樓頂上巡邏。由于一手拿槍,一手拿筆,在他曲譜的草稿上,經常會出現兩個字母“BT”,這是防空警報一詞縮寫。
那枝筆其實也是槍,樂譜中流露出逶迤的硝煙,也有金屬般剛性的語言。
音樂家饑腸咕咕,而他的幾塊黑色面包皮卻喂養了一群豐滿健壯的音符。還有那朋友送來的一小杯伏特加酒,使音樂紅光滿面起來。
一股非凡的毅力支撐著他,難怪當他面對列寧格勒電臺記者會說,我們的城市一切正常,我們大家都在站自己的那班崗……
國家的磨難激發了音樂家的靈感,后來他在后方較為寧靜的環境下,順利地完成了這部氣壯山河的音樂原著。
在列寧格勒電臺交響團及其指揮埃利阿斯貝格拿到這份翹盼已久的樂譜時,樂隊的樂手們被戰爭和饑餓吞噬得幾近全軍覆沒。
要排練這部音樂原著,需要80名樂手。列寧格勒市政府、前線指揮部把這當成一項神圣的使命,發出通知,召集樂手,開辟另一個“戰場”。
機槍手從奧拉寧鮑姍的哨所趕來,他原是名長號手;托斯諾戰役的傷員從醫院里溜出來,因為他擅長演奏中音樂器;防空團送來了圓號子,單簧管演奏者直接從前線趕到樂隊。
當埃利阿斯貝格找到打擊樂乎時,他已在醫院里生命垂危。埃利阿斯貝格看到他的手指還能動彈頓時欣喜若狂。這名打擊于曾在戰爭爆發時堅持演奏到最后一刻,直到鼓槌從他虛弱無力的手中滑落。
這或許是世界音樂史上絕無僅有的排練。80名極其孱弱的樂手相互注視,熱淚盈眶。管樂手的嘴唇在哆嗦,樂音在打顫;弦樂手的和弦不對,而鼓手的鼓點落錯了地方;就連指揮本人的手臂也是勉強在揮舞。
但是,音樂讓他們戰勝自我,心靈相通;祖國的命運,高于一切。
1942早的8月9日,列寧格勒音樂廳里燈火輝煌,座無虛席,聽眾既有知識界的精英,又有前線趕來的軍人。
樂手穿著千奇百怪:有穿西裝的,有穿軍服的;有的寬松肥大,有的狹窄短小……
演奏開始了,田野迷人的風光中介入了侵略者的腳步,槍炮聲中有浴血的奮戰,戰爭廢墟中有英雄的凱歌,黑暗中有勝利的曙光……
演奏者們盡力表達了與音樂重逢的喜悅,對生活的愛,對侵略者發動戰爭的詛咒,對戰勝死亡和苦難的雄心。
這場空前絕后的演出持續了80分鐘。那一天的列寧格勒,夜色如水般寧靜,只有《第七交響曲》在這座英雄城市的上空久久回響,并傳播到俄羅斯各地,激勵著俄羅斯人民浴血奮戰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