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夏,淮河下游發生了百年罕見的特大洪澇災害,洪水猛如虎,救災情更急,白馬湖遇險,給余耀中的人生歷程,留下了一段難忘的淮河的記憶。
那年,夏天的一場水災,使得地處淮河下游的淮安縣(今楚州區)的運河西部一片汪洋,數十萬畝農田被淹,顆粒無收,數十萬農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饑荒伴著災荒。洪水過后,災區的生產自救、災民的冬春生活安排,艱巨而又緊迫。縣里迅速抽調大批干部,組成了生產救災工作組,奔赴重災區,訪貧問苦,了解災情,和災民們一起,共謀良策,開展生產自救。那時,余耀中在縣供銷合作總社工作,他年輕,工作積極性高,主動報名,參加生產救災工作組,到重災區去,得到了組織批準,分工到重災區岔河公社、仁和公社(現屬洪澤縣)。此時,正是數九寒天北風緊,災區的救災工作更緊了。為了保證災民安全度過災荒,上級提出“不凍死一個人,不餓死一個人”的要求,生產救災工作組,每個人都感覺到肩上擔子的沉重。在災區,經常是頂風冒雪,走村串戶,一面幫助搞好冬春家庭副業,一面安排災民冬春生活。一天,縣里召開生產救災工作會議。岔河、仁和兩個公社,距縣城六七十里,時值嚴冬,冰天雪地,冰河凍水,去縣城一不通車,二不通船,要去縣城,唯一的辦法,是穿過茫茫的白馬湖。他與工作組的同志一行四人,半夜起身,從仁和踏著一路冰雪,步行三十多里來到白馬湖的渡口,名叫西閘口,等待著渡船過湖去淮安,這天正碰上惡劣的天氣,陰森森的天空,怒吼吼的東北風,湖面出現了亮晶晶的冰,只有一條擺渡木船往返于湖上,它是萬頃湖面上的唯一渡船。船上一位老漢,黑黑的面孔,布滿了皺紋,頭戴一頂發黃的三片瓦棉帽,身著一件舊棉襖,腰間系著一條藍色圍巾,迎著寒風手持竹篙,仰望東北,心驚膽戰。他憑著多年湖上擺渡生涯所積累的經驗,好像預感到今天擺渡的不測風云和隱藏著的險情,他先是猶豫,接著又是同情,他體貼過渡人的心情,他深知過渡人在嚴寒的天氣,好不容易跋涉到湖邊,他壯著膽子,要把這些行人渡過湖去。上了渡船,每個人都小心翼翼,暗暗祝福,可是天不如人愿,老天翻臉不認人,頓時湖面上東北風驟起,越刮越大,老船翁憑著自己多年的撐船本領,與大風較量周旋,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湖面上大面積的積冰,乘著東北風的風勢向下淌來,船上的幾個人,過去聞所未聞,如今身臨其境,此時此刻,并不知它的厲害,說時遲,那時快,湖面上的積冰整體移動,離渡船邊越來越近,這時大家都很緊張,拿著船上的小凳子、小棍子砸著船邊的冰塊,其實,這是無濟于事的,方圓數十里的整體湖面積冰,區區幾個人對它無可奈何,險情終于發生,渡船畢竟是木制的,怎么能經得起。如同尖刀那樣鋒利的積冰的撞擊,眼看渡船開裂了,進水了,好心而有經驗的船家告訴同渡者:“不能等著船沉,抓緊時間到冰上。”于是一個一個地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冰塊上,這時船家又說:“趕快趴在冰上,各人分開,不能擠在一起。”那冰塊雖然比較厚實,但人如果站立容易滑倒,容易把結冰砸壞,就會帶來更大的危險。人如果擠在一起,負荷太重,冰塊破裂會帶來更大的危險。長期生活在陸地上,不識水性,更未見過如此冰凌的人,心情萬分緊張,但大家屏住氣,都匍匐在湖面的冰塊上,向岸邊順勢慢慢地爬過去,這時岸邊已有不少鄉親,聞訊前來搭救,他們帶來竹篙,從岸邊伸過來,一個一個地引渡上岸。當人們踏上陸地,站穩腳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帶著顫抖的身體,在附近的一戶鄉親家點起了柴,圍著一團火,取暖壓驚,烘烤已潮濕的棉衣,舒緩顫抖的身體,得到溫暖,船家和岸上的年長者都說,這種現象叫“淌凌”,歷史上凡是遇到的,都是九死一生,你們這次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經過一場驚險,余耀中回到了縣城,如期參加縣里召開的生產救災工作會議。
一場水災,一次遇險,一段工作,一番經歷,在人生的旅途上留下的難忘的記憶,這是淮河的記憶,是陳年往事,對余耀中來說,卻是刻骨銘心的:一次死里逃生,一個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