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蔣慶,聲音略顯疲倦。他最近接受了數不清的記者采訪,開口便說,“我要說的都寫在文章里了。”
去年底,在中國思想界引起軒然大波的《關于重建中國儒教的構想》便是出自蔣慶之手。這篇文章,完整地闡述了他重建中國儒教文明的構想。
文中,蔣慶不僅充分肯定了儒教的治世功能和國教地位,還將中國儒教的復興具體歸納為十個方面的內容,明確提出成立“中國儒教協會”。一時間,毀者有之,譽者有之。
蔣慶對外界的毀譽不以為意,“批評多的話,從側面反映出,重建儒教的這些訴求,是該切實面對了。”
儒教文明的回歸
整個2005年,國學、祭孔、儒教成為年度思想界的三大熱點問題。中國人民大學成立國學院,中國社科院成立儒教研究中心,官方和民間公開祭孔,再次使儒學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
這些話題的辯論,在“第一屆全國儒教學術研討會”上達到高峰。此次會議由中國社科院儒教研究中心和廣東信孚教育集團聯合舉辦。會上,《中國儒教研究通訊》正式面世。傾向基督教立場的何光滬、李向平,傾向自由主義立場的秋風、袁偉時、楊陽,傾向保守主義立場的蔣慶、陳明等直接對話。
蔣慶認為去年思想界的這些重大事件是儒家文明回歸的表現。“儒家文明是中國文化主要的精神價值。這是100年以來,儒家文明衰落以后的首次回歸。一個文化出現衰落現象之后,要走到低谷后才會反彈。‘文革’就是個低谷。”
儒教大討論、國學院成立、首屆儒教會議的召開,這些現象,被蔣慶認為是中國文化復興的一個個具體的事件,“因為種種原因,中國人對自己的文化開始覺悟,開始發現自身的價值。2005年,不僅僅是學者和儒教人物在討論文化復興,還成為了公共事件,不僅僅是在社會生活領域,而是直接進入了政治層面,引起了很多的反應和反彈,不管態度如何,證明了這個事件,觸及了中國人最關心的核心問題。”
國學院討論,是2005年最重要的文化事件之—。這是2004年“讀經討論”的繼續,而深度廣度則過之。自五四以來,儒家文化的影響在逐漸衰退,不斷被邊緣化,不斷地退出公共領域。在蔣慶看來,儒家文明的回歸標志,就是重新進入公共領域,成為公共的文化事件。
“現在看來,雖然并不是所有的中國人都贊同儒家文明,最起碼有一部分人是贊成了,形成了共識。儒教文化的復興是好事,你可以反對,但是不能回避。”蔣慶說。
“我不和自由主義者對話”
蔣慶對儒學的弘揚,遭到了許多人特別是網民的批評。蔣慶認為那些批評都是善意的,“如果沒人反對,那就說明沒有影響力。”
“一些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不太講道理。他們認為自由民主是最高價值,只能信奉,不能反對。其實這些只是西方的一種價值,不是一個宗教,不是帶有宗教信仰的東西。”
他覺得在中國歷史中,沒有相似的背景。
他說,西方在國際上推行霸道原則,誰有力量誰就支配世界,不能帶來和平。
相反,蔣慶認為儒家的價值觀念才是普適的。
“我一直強調,儒家不是一個思想學派,而是一個文明形態,可以和基督教文明、伊斯蘭文明對話。所以我不和自由主義者討論問題。”
精神上的家
蔣慶對外界稱其為“當代大儒”很不滿意。“我很反感隨便給別人戴帽子或者是貼標簽。我只是個儒者。”
在復興儒家的學者里,蔣慶比康曉光、陳明走得更遠。他不僅在學理上試圖建立當代儒學的構架和具體的操作方式,在個人生活方面,他更像一個隱士,和學院中的儒家學者截然不同。
他自號“盤山叟”,乃是因為他悟道所居之地在貴州修文縣的云盤山。明代大儒王陽明的悟道之處“陽明洞”即在此處。連綿起伏的數個院落,共同構成蔣慶的“陽明精合”。
“我選擇這里純粹是偶然原因。王陽明以后500年,中國都沒有大儒。選擇陽明洞,是有文化象征的含義在里頭。但這個和個人有關。你要在董仲舒董子的故里建精合悟道也可以,又或者在城市里悟道也可以。”他說。
陽明精舍是傳統的中式建筑,按各處的功能,名為松風館、感物廳、水云軒、奉元樓、復夏堂、縉經閣、性天園、存心齋、樂道園、俟圣園、桂竹園、月窟居、退藏菴。比如水云軒的對聯就是“山月出時,清簫一曲乾坤靜;松風過后,濁酒半杯天地寬。”樂道園是“獨宿深山,天心月滿時,有孔顏之樂,默居靜室,檐下雨疏處,正堯舜所思。”光是20多副楹聯,就可見精合主人的意趣所在。
每年冬天,蔣慶就回到深圳家中,和妻兒一起生活。2005年夏天,由于身體不適,他在9月就回到了深圳,—直在看病。偶爾才會出去參加一些學術活動。對他來說,陽明精舍是他精神上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