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片不是一般二乘三點五的方寸那類。因為銜頭太多,只好印成“風琴式”拉開來,足有一尺長。這是他所陶醉的——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他每年要派發兩千份這樣的名片到世界各地。
“你的名片都派發到非洲去了?你有朋友在非洲嗎?”
“有沒有朋友沒夫系,只要有華人的地方,我都派。”
用他的話來說,他“池筆香”三個字在華人社會,應該家喻戶曉。就是在非華人社會,也應該懂得“池筆香”是什么“東西”。很多略懂華文的“老外”卻常常把“池筆香”念成“吃屁香”。
“哇,那你每年寄名片的開銷不是很大嗎?”
“小錢不花,我上哪兒到處去‘毛遂自薦’?今年一個獎,明年又一個獎,拿獎拿到手軟。再說’,我宴客,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吃的是鮑魚魚翅,都可私用公款代為支付,用不著掏我自己的腰包,寄派名片這點小錢,更是花不了我一個子兒。”
有人替他統計過,他在某個團體在位四十年,起碼寄發了十萬張名片。
話說有一天,閻王爺正在辦公室里打盹,小鬼托著個金盤進來,金盤上放著一份攤開來的名片,就像一架縮小的風琴。
“什么事?”
“收到一份給您的名片。”
自從當上閻王,還未曾收到過一份名片。無他,在陽間,他的聲名實在不是很好,誰也不想和他攀什么親,認什么戚。如今,聽說有人派名片給他,哪敢怠慢,立即叫小鬼傳上來。
閻王爺細細讀了名片內容,讀畢,立即派黑白無常到陽間將這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請到陰間來,共進午餐。
“刻不容緩,速速備車。此兄怠慢不得。攀上他,我永世無憂。”
黑白無常領旨出鬼門關,一陣風尋址來到了“池筆香”的府上。從大廳搜到寢舍睡房;從睡房找到洗手間,均空無一人。黑白無常出得門外,騰空一望,但見“池筆香”駕著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風馳電掣。
“他有車,不必勞我們出汽油。”
“轟然”一聲,“池筆香”的車子就像跳水運動員在半空中打了幾個三首六十度漂亮筋斗。
門崗通知閻王爺貴賓駕到。閻王爺趕緊出迎。“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這是什么地方?”“池筆香”如夢初醒地問。
“寒舍。對不起,我沒有名片。沒關系,我是閻王爺;”
“閻王爺?我……來你府上做甚?”
“不是您來,是我請您來。”
“我在陽間的榮華富貴還沒享盡,你瞎了眼,竟敢把我拉來?”
閻王爺忙解釋道:“是您派了名片給我。您在陽間是個能呼風喚雨的人,有名片送到,我哪敢怠慢?”
“我什么時候給你派名片?”
“今早,十分鐘前。”
“池筆香”一肚子火,也有幾分害怕。這鬼地方怎會是我來的。于是轉身朝大門走去。
閻王爺卻把他喊住了:“您上哪兒去?”
“回去。”
“把您請來了,您還能回去?”
“誰叫你把我請來?”
“您自己派名片給我呀。”
“我沒派名片給你。”
正吵著,門崗傳話,有個黑如炭的他幫異族求見。
“他幫異族,叫他去找他們的主管,來這里找我做什么?”
回話的說:“他說收到一個叫‘吃屁香’的名片,聽說此人來了地府,他慕名前來認識。”
閻王爺對池筆香說:“您自己看著辦吧。告訴您,名片不要亂派。”
(選自新加坡《赤道風》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