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開始,是看到一封在網路上張貼的信。
黃黃尋找藍藍。
如果你是個性堅強、熱愛生命、愛笑也愛哭、喜歡繪本的藍藍,請繼續打開下面的文字檔。
“什么嘛!”滕敏邊嚼著鱈魚香絲邊說,“奇怪的信。”
“喜歡繪本……”滕敏回頭看看身后的書柜,里面是一排又一排的繪本。她一伸手,準確無誤地抽出Leo Lionni的《藍藍與黃黃》。這本《藍藍與黃黃》可以說是繪本中的經典,也是滕敏收集的第一個繪本。
“黃黃和藍藍……”滕敏盯著電腦熒幕上那封張貼的信,想著這個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樣,是Leo Lionni的愛好者。
不知不覺地,滕敏的手操控著滑鼠點下了開啟文件檔案的小回紋針。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那就代表著我已經死去。
我一點也不害怕死亡,相反地,我一直在準備著迎接它,但是這個世界上我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黃黃。
當我墜機的消息經過媒體披露,進入了黃黃的眼中,他一定不敢相信吧!畢竟再經過半年,我們就要結婚了。
我們是相愛的,但是不管怎么樣,兩個人總有一天要分離。如果這么一天真的來臨,而走的人是黃黃,那我是一定無法承受的。
如果走的人是我呢?我時常這么想。我很自私地想當那個先走一步沒有知覺的人,因為那樣就一點兒也不會痛了。
但是真的不會痛嗎?想到我走了之后,黃黃會有多么傷心,我的心就不知不覺地痛了起來。
我不想丟下黃黃一個人。
所以,如果你是一個個性堅強、熱愛生命、愛笑也愛哭、喜歡繪本的藍藍,我相信你可以取代我,成為黃黃的藍藍。
你愿意幫我這個忙嗎?
看到這里,滕敏的心像是被人揪著,緊張得有點難受。 看起來,這是一個女孩子因為即將搭乘飛機而留下的遺書,上面所寫的,是她最放不下的事。不幸的是,當這封遺書張貼出來,是不是代表她真的死了?
滕敏完全被這封信吸引住,她繼續看下去。
我和黃黃都很熱衷于上網,而且長時間玩著“交換日記”的游戲,我們都認為就算是很親密的兩個人,也一定要時常交換心情,感情才能維持。所以每天我們都要用e-mail交換彼此的心情或感想,就算是才見過面,我們回家后還是會寫下日記,然后彼此交換。
我們都相信,有很多話是見面時不會說的,但是藉由日記卻可以真實地抒發。
但是如果我死了,就沒有人和黃黃交換日記了,這點令我覺得很難受。
這封信是我拜托朋友幫我張貼的,我并且請朋友幫我做了一個設定,我死了之后,這封信開始在網路上張貼出來,直到有人愿意扮演藍藍,進入黃黃的信箱,這封信便自動刪除,永不再出現。
所以請你別抱著玩笑的心情,隨便進入黃黃的信箱,因為一旦進入了這個信箱,你便是惟一的藍藍,是黃黃心中的藍藍,也是必須替我陪伴黃黃度過所有傷心日子的藍藍。
如果你是一個個性堅強、熱愛生命、愛笑也愛哭、喜歡繪本的藍藍,如果你愿意成全我的心愿,請用滑鼠在信箱上點兩下,就可以進入黃黃的世界。
這封信在這里完全結束了,滕敏茫然地看著不斷閃爍的信箱圖案,輕輕按著滑鼠的手微微發汗。
看著信末的日期,滕敏想起那段時間的確發生了空難。信中傷心的語氣完全不像在開玩笑,讓滕敏幾乎感同身受地背負了寫信者的傷心和不舍。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開玩笑,那就代表寫信者已經去世一段時間了,而滕敏今天之所以會看到這封信,也就代表著還沒有人愿意替代寫信者,和黃黃交換日記。
如果滕敏最愛的繪本不是《藍藍與黃黃》,如果《藍藍與黃黃》不是一本臺灣鮮少人知的繪本,那么滕敏也許可以放下這封信不管;可是剛好《藍藍與黃黃》是一本不那么大眾口味的繪本,又剛好是滕敏的最愛,所以她無法將這封信置之不理。
如果之后沒有人像她一樣了解黃黃和藍藍所代表的意義,或是沒有人像她一樣有資格成為藍藍,那該怎么辦?滕敏認真地煩惱著。
然后,熒幕上滑鼠的游標移到了信箱上面,滕敏抓著滑鼠的手指,輕輕點了兩下……
那一陣子,滕敏時常一整天都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她辭掉雜志社的工作,花了一筆錢布置自己單身的小窩,認真地想當自由的文字工作者之后,才發現原來不用花八小時以上的時間來工作,一天竟可以是這么地長。
早上她通常不怎么晚起,為自己弄一頓豐盛的早餐,邊看報紙邊吃。如果下午不外出采訪,她會在餐桌上用手提電腦完成一篇篇美食報道的稿子,然后發e-mail到雜志社。
如果是要外出采訪的日子,滕敏也覺得自己像是個過分閑散的人,工作完之后,她通常不喜歡直接回家,而在市區里晃蕩來晃蕩去,直到所有的店鋪都打烊,她才會踩著在黑夜里少人行走的人行道回家。
也許就是那一陣子太閑了,滕敏才會有興趣去扮演藍藍。
那天進入黃黃的信箱之后,滕敏便寫了一封信發e-mail出去,署名是藍藍。
五月十日星期三TO黃黃
今天翻譯了一個日文繪本,是講一只小狗思念小主人的心情。
小主人原本總是陪著它玩耍,陪著它吃飯,抱著它摸它身上的毛;所以它最喜歡小主人了。但是有一天,小主人突然去世了。
小狗并不是很明白“死亡”的意義,它只是覺得奇怪,為什么小主人不再出現了?為什么小主人不再陪它玩,不再陪它吃飯,不再抱它了?
小狗到處找,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小主人,小狗好想好想小主人,它傷心地對著月亮哭著,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閉上眼睛之后,小狗看見了小主人,小主人在夢中陪著它玩,陪它吃飯,抱著它摸它的毛。小狗覺得非常的快樂。
從此以后,只要小狗思念小主人,那么它就會閉上眼睛,在想像中和小主人相會。
就像有的時候,人們也會希望暫時活在想像中;遠離現實。你是不是也能體會小狗的心情呢?
當天晚上,滕敏便收到一封沒有稱呼也沒有署名的信。
你不可能是藍藍!
你是誰?
滕敏看著這封沒有禮貌的信,知道一定是那個黃黃寄的。她沒有理他,斷了連線關了電腦,做自己的事去了。
隔天,滕敏又寫了一封日記寄過去。
五月十一日星期四TO黃黃
我最喜歡的一本繪本,畫了這樣的一個故事——
藍藍和黃黃兩個人是好朋友,他們總是玩在一起,兩個人幾乎融合成一體,當他們彼此分開要回家時,黃黃已經變成了綠綠,藍藍也變成了綠綠。
他們回到自己的家,黃黃的家人不認識他了,藍藍的家人也不認識她,不知道這就是他們家的小孩,而把他們都趕了出去。藍藍和黃黃非常傷心,大哭了一場,留下了黃色和藍色的淚水,于是,藍藍又變回了藍藍,黃黃也變回了黃黃……
我想你一定也讀過這個故事。
你和藍藍,你們曾經一起變成了綠綠,而有著一段美好的回憶。也許,思念著藍藍的你所留下的淚水,已經把你變回了黃黃。但是這并不代表你已經忘了藍藍,更不代表藍藍會因此而忘了你。
藍藍是這么地愛你,她不要你活在沒有藍藍的世界里,所以她把你們的故事告訴了我,要我繼續和你交換日記,陪伴你度過所有的傷心。
這是死去的藍藍惟一的心愿。
這封信寄出去好幾天都沒有回應。滕敏每天都上網等信,卻都沒有黃黃寄來的信。
“死掉的藍藍實在太天真了,那個黃黃怎么可能會愿意和明明知道是替代品的人通信呢?”滕敏開始這么想,然后她開始覺得自己更是天真得近乎白癡,居然照藍藍的安排去做。
一個星期過去了,滕敏知道這個游戲已經結束了。
這天,滕敏到民生社區一間蛋糕店去采訪。店主人是今日本人,老板娘則是臺灣人。蛋糕店很小,只有四張桌子的座位大小,賣的是純手工的日式蛋糕。因為老板很講究品質,蛋糕一天只出爐兩次,出爐前半個小時店門口已大排長龍,蛋糕一出爐不到半小時就被搶購一空。
滕敏很順利地完成了采訪的工作,心滿意足地吃了一塊充滿草莓和奶油香氣的蛋糕,才離開蛋糕店。一回到家,已經是黃昏了,她習慣性地打開電腦收信,其中,一封署名“黃黃”的信吸引了她的目光。她既害怕又期待地,移動滑鼠點開了那封信。
黃黃的日記寫著他今天工作的心情,滕敏這才知道原來黃黃是個插畫家,專門為報紙專欄畫插畫,和自己一樣是所謂的SOHO族。
她更注意到,信的開頭他稱呼自己為“藍藍”,而他的署名則是“黃黃”。
于是滕敏很興奮地把今天采訪的店和吃到好吃的蛋糕的心情回報給黃黃。
從這天開始,滕敏開始以藍藍的身份和黃黃玩起交換日記的游戲。
借著交換日記,滕敏漸漸開始了解黃黃。
離開廣告公司之后,黃黃靠接報紙專欄的插畫維生。滕敏在報上看過他的插畫,他的筆觸溫馨,插畫顏色飽滿,構圖相當有想像力,以滕敏長期欣賞研究繪本的敏銳度,她判斷他的插畫生涯相當有前景。
當滕敏知道黃黃也在創作繪本時,原本欣賞他的心情就更為濃烈了。
他們每天交換日記,深入彼此的生活,卻又不認識彼此。滕敏漸漸感受到這個游戲的魔力。借著每天日記里的對談,雙向地撫慰了兩個人的寂寞。
至于自己是否能撫平黃黃因為失去藍藍而產生的絕望感和傷痛,滕敏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黃黃和她交換的日記,從來不曾提起死去的藍藍。他們談每天的心情,談彼此的工作,也談黃黃每一則插畫,更是討論過很多繪本,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談過死去的藍藍。
黃黃逃避似的刻意不談,滕敏則是不知從何談起,她一點都不了解他們的過去,于是日子便這樣地在坦承不諱卻又刻意逃避的交流中繼續過下去。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見了面,游戲也許不會變得那么復雜。
那是黃黃的新書簽名會。滕敏抱著黃色封皮的繪本站在排隊的人群中等著簽名,心臟撲通撲通跳的聲音,大到耳朵都仿佛能夠聽見。
那就是他了,垂著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映出溫柔的弧度,挺直的鼻梁端正而好看。滕敏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樣的他。
原來他竟是這樣一個長相出色的男人,就像他的插畫一樣,一下子就占據了滕敏所有的愛慕。
輪到滕敏時,她把書遞給他,手抖得厲害。
他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滕敏低下眼,回避了他的眼神。
“藍藍,你還是來了。”他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一句,在內封空白處簽下“黃阡云”三個字。
滕敏因為他一眼就認出她來而感到相當地驚訝。前幾天他曾在交換的日記上邀請她參加新書簽名會,那時她以工作為借口而拒絕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她覺得自己還沒有做好要和他見面的準備。
但是她還是來了,她想得到他的簽名。反正他又不認識她,滕敏安心地混在人群中排著隊。
沒想到,他竟然在人群中認出她來。她想否認,卻開不了口。
黃阡云抬頭,像剛剛問每個讀者般地問她:“你的名字是?”
“滕敏。”她干澀地吐出兩個字,“滕是藤椅的藤去掉草字頭,敏是敏捷的敏。”
黃阡云在書上寫下她的名字。她注意到他的字寫得很好看,像他的畫一樣,有一種特別的韻味。
接著,黃阡云不動聲色地又寫上一行小字——一個小時后,我在三區停車場等你——然后便把書合上,還給滕敏。
一種差點暈厥的感覺瞬間攫住了滕敏,她軟弱無力地接過書抱著,快步走離簽名臺。
滕敏走到少人的樓梯間,然后才把懷中的繪本又打開來看。
“給滕敏
黃阡云”
她看著自己和他的名字,一種復雜的情緒在胸中蔓延,讓滕敏覺得剛才發生的事情仿佛愛麗絲的夢境,一點也不真實。
一個小時后,我在三區停車場等你。
滕敏不斷地看著這行小字,心中愈來愈迷惘。
“藍藍,我跟黃黃見面了,這樣真的可以嗎?”滕敏開始和空氣自言自語。
滕敏走到停車場。下午的太陽很刺眼,停車場里空空曠曠的,看不到一個人。滕敏站了一會兒,她沒有戴表,不知道時間到底到了沒。
“還是走了吧。”滕敏愈等愈不確定自己是否該等下去。
就在滕敏決定要逃走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滕敏!”
她回頭,黃阡云站在她身后幾步,氣定神閑地盯著她:“我遲到了嗎?”
“我不知道。”滕敏聳聳肩,“我沒戴表。”
“所以一個小時對你來說完全很抽象?”黃阡云微笑地。
“沒錯。”
“你打算走了?”黃阡云繼續發問,“沒見到我也無所謂?”
“我打算在日記上懺悔。”
黃阡云笑了:“你真有趣。”
“你笑起來很好看。”滕敏由衷地稱贊。
黃阡云止住了微笑,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滕敏,慢慢走近她。
然后,他低下頭輕輕吻了她。
滕敏沒有拒絕,那并不是一個令人討厭的吻。
“為什么?”當他的唇離開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地問。
“因為你的人和日記一樣動人。”
再也沒有比這更動聽的話了,他們看著彼此燃燒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擁抱。
那天的日記,滕敏覺得特別地甜蜜。
他們的工作都很自由,兩個人可以在一起的時間很多。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阡云喜歡滕敏念繪本給他聽。
“我喜歡你念故事的語調。”阡云有一次抱著滕敏這么說,“這世界上可以區分出會念故事和不會念故事的人,你就是那種會念故事的人,我則屬于不會的那一類。”
“不過啊,”滕敏由衷地說,“你雖然不會念故事,卻很會畫故事,我覺得你是最棒的。”
滕敏喜歡看阡云畫圖,有時候阡云在趕稿,他連續畫一整天,她就在旁邊陪看一整天,一點也不會厭煩。
“對不起,我好像總是冷落了你。”工作結束的時候,阡云會將滕敏摟進懷中,抱歉地說。
“沒關系,我喜歡看你畫圖。”滕敏總是這么回答。
有一次聽她這么說,阡云把她摟得好緊好緊,“你真好。”
“是不是很感謝本尊藍藍安排我這個分身藍藍給你呀?”
滕敏記得自己那時開玩笑地這么說后,立刻感覺阡云的身體變得僵硬。她抬起頭看他,剛好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痛苦。
“對不起,”滕敏很直覺地說,“我不該提她的。”
阡云沒有再說什么,他低下頭給了她一個長長的、令人窒息的吻。
從那次之后,滕敏再也不在阡云面前提藍藍。
因為只有這樣什么都不去想,滕敏才能讓自己相信,兩個人面前的路將會通往幸福。
阡云的繪本得了一個獎,這天晚上,他們一起在復興北路的餐廳慶祝。兩人都喝了點紅酒,滕敏便不讓阡云送,自己攔了輛計程車。
沒想到她上了車,阡云也擠了上來。滕敏奇怪地看他,他笑笑地說:“我懶得再攔一輛。”
阡云向司機說了自己住處的地址,伸手握住了滕敏的手,便不再說什么。
滕敏看向窗外,新月的光芒淡淡地鑲嵌在天空的黑幕上,染出薄薄的銀白光暈。這樣美麗的夜晚,注定該發生一些難以控制的事情。
那天晚上他們上床了,在阡云的住處,他們的身體自然地貼合著,讓激情誠實地宣泄。
月光散灑在床上。阡云已經沉沉入睡,滕敏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她輕輕推開阡云環在她腰上的手,起身坐了起來。
滕敏下床穿好衣服,看了依然沉睡的阡云一眼;他的睡臉看起來像個小孩,滿足而無憂。
滕敏轉身走出房間,來到阡云的工作室。她呆呆地站在門口許久,才走到書柜前,蹲下身子,打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張照片。
她坐在地上,看著照片中的女孩對著鏡頭全心全意地笑著,一雙水亮的眼睛滿是燦然的笑意。
無意間看到這張照片時,滕敏直覺地知道,這就是死去的藍藍。那次是阡云要她幫忙找一份參考資料,于是她在書柜前翻翻找找了一下午,資料沒找到,卻讓她翻出了這張照片。當時阡云就在她身后的工作桌畫圖,滕敏瞄了一眼照片,不動聲色地放了回去。
她一直想好好看看這張照片,今天晚上終于有了機會。長久以來的好奇卻換來自己最不想承認的臆測。
滕敏記得剛開始交往時,阡云曾經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眼睛,然后告訴她:“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會放電?”
“這么說,第一次見面你就被我電到噦!”那時的滕敏還這樣地取笑他,想到第一次見面他居然就吻了她,心里還是甜蜜的。
但是,滕敏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雙和藍藍如此相似的眼睛。
原來第一次見到她,他的激動和情不自禁完全是因為她長得像藍藍!原來,自己這個替身竟當得如此徹底——連床都上了。
滕敏明白,自己是愛他的。她好愛好愛他,一心一意只想跟他在一起,所以就算只是替身,她也愿意把自己完全交給他。
但是,她為什么還是覺得傷心呢?
滕敏把雙腿弓起,把頭埋進臂彎中,傷心地哭了起來。
八月三日星期四TO阡云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替代一個人去愛你。
的確,只要在你的身邊,我就很快樂,可是這樣的快樂,又好像有那么一點不安心。
我很想繼續欺騙自己,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所以我離開了。
正好我也該結束這種漫無目標的生活,讓自己重新開始。我打算去念書,念個碩士什么的,當然會是跟繪本有關的。
請你也好好加油,繼續創作好的繪本。
滕敏
滕敏留下這篇日記,就這樣在阡云的生活中消失了,這讓阡云很不習慣。
滕敏的房子退租了,雜志社的工作也結束了,阡云這才發現,自己甚至不知道滕敏的老家在哪里,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她,一切就像夢一樣,醒來之后消失無蹤。
阡云相當懷念滕敏,懷念她念繪本的聲音,懷念她的笑以及她的一切。她在他的生活中曾經激起某些效應,是很難消失也很難忘懷的。
在滕敏離開一個星期之后,阡云以懷念滕敏的心情開始創作新的繪本。
他想借著這個繪本告訴滕敏關于他在他們的這段愛情故事里的心情。
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一TO滕敏
不能否認的,有一段時間,我總是在回憶中尋找藍藍。
有些事情的確難以忘懷,畢竟她是我愛過的人,回憶總是那么地多,而她卻永遠不再出現,這讓我很難受。
然后有一天,我的信箱中出現了署名藍藍的日記,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可能是藍藍。
當時的我是這么想的,就像現在的我同樣也是這么想的。的確,因為藍藍的緣故,我們認識了,我也曾想自欺欺人,但是我心中始終明白你不可能是藍藍。
你不是藍藍,我卻深深地被你吸引,我的心情復雜的程度你無法想像。我無法原諒自己這么快就背叛藍藍,卻又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我對你的愛同樣也有掙扎、有痛苦。
但是我終究不可能絕情地完全忘了她,你也不要我做個無情的人的,是不是?就像生命中總會烙下某些烙印,創傷就算能夠慢慢康復,也會留下淡淡的一圈痕跡。
看完了這個繪本里所畫的故事,你應該就能明白,我之所以愛上你,是因為你是你,而不是因為你像藍藍。
在我的面前,你從來都不是藍藍的替身。
阡云
南部小鎮的書店里,滕敏伸手拿起《黃黃尋找藍藍》這冊繪本,她看著封面上阡云的名字,微笑地翻開書。
一只叫黃黃的貓出發去尋找曾在夢中出現的貓——藍藍,一路上,他逢人就問:“你認識藍藍嗎?”
“藍藍是誰?”對方會這么反問他。
“她是一只藍色的貓。”
“世界上不可能有藍色的貓。”對方說完就走了。
于是黃黃繼續往前走,尋找著藍藍。一路上,黃黃遇到很多貓,但是他很失望,他們都不是藍藍。
有一天,黃黃又累又餓,他遇到一只好心的白色小貓。小白貓分給黃黃一些魚骨頭,黃黃兩三口就吃完了。
“我得離開了,我還要去找藍藍。”
小白貓很失望,他希望黃黃留下陪他玩。
黃黃又繼續上路了,他為了找到藍藍,不停地往前走,不停地懷抱希望,又不停地換來失望,終于,黃黃再也走不動了,他倒在路邊,閉上了眼睛。
夢中;出現的不是藍藍,而是那只希望他能留下陪他的、好心的小白貓。
繪本的最后一頁是一篇阡云手寫的日記,滕敏邊看,邊忙著伸手抹去眼角的淚光。
合上繪本,書里的故事結束了,但是滕敏知道,她和阡云的故事還沒有完。
(選自臺灣《小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