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任一角度來看,史基納已死。”亞瑟·布瑞希以這幾個字為起頭,重述那天他在二次大戰日本集中營中遇見他最好的朋友的經過。他們倆是中學時期的搭檔,同在賓州的迦密山長大——一起打球、一起逃學、一起帶女友約會。布瑞希和史基納是焦不離孟的摯友,所以當其中一個入伍,另一個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他們搭同一艘運兵船抵達菲律賓,而就是在那里,他們分道揚鑣。一九四二年,美軍向日軍投降繳械時,史基納在巴丹;一個月后,布瑞希被俘。
布瑞希透過獄中的小道消息才得知朋友的下落。史基納就在附近的集中營,生命垂危。布瑞希志愿擔任探查詳情的工作,盼望他的朋友能轉到另一個集中營。有一天,他們果然來到了另一個營地。
布瑞希要求獄方給他五分鐘的時間,讓他可以和他朋友說說話。他知道應當往營中病人聚集的地方去。那里被劃分成兩個區域——一個是供那些可能康復的人休養用的,另一區則是給那些沒有生還希望的人住的。這些等待死亡的人住在一個稱為“零號病房”的營舍中。布瑞希就在這里找到了史基納。他呼喚著他的名字,從營房中走出一個七十九磅重的人,一個他曾經熟悉的朋友的身影。
他寫道:
我站在呂宋島的日本戰俘集中營的鐵絲網邊,看著我孩童時期的玩伴。他步履蹣珊地朝我走來,臉上一塊塊的污穢,身體因多重疾病的折磨而痛苦不堪。他已死,只剩下狂執的靈魂還未離開軀殼。我想挪開視線,但沒有辦法。他那雙藍色的眼睛,淚水汪汪又呆滯,就這樣定睛凝視著我,不愿轉移視線。瘧疾、阿米巴痢疾、癩皮病、壞血病、腳氣病——史基納的身體簡直是熱帶疾病的溫床。他不能吃,不能喝,幾乎要死。
布瑞希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該說什么。五分鐘就快結束了,他開始撥弄他系在頸上的領巾厚結,領結中有一個他中學時的紀念戒指。他冒著刑罰的危險,偷偷把戒指帶入營區,恐怕自己將會染病,又無法得到充分的治療,所以保留它以便將來可以用來換取藥物或食物。但是他一看見史基納,就知道不能再保有這枚戒指了。
當他和朋友話別時,便從鐵絲網縫中將戒指塞到史基納虛弱的手中,并告訴他可以利用這枚戒指進行“暗盤交易”。史基納拒絕了他的好意,然而布瑞希卻堅持要他接受,轉身便離開,不曉得是否還有機會再見到活著的史基納。
是什么樣的愛使他這么做呢?把禮物送給健康的人,與強健的人分享寶物是一回事,但是把你最好的東西送給身體孱弱的人,或將珍寶托付給一個瀕死的人——便另有意義了。的確,對他們而言,是別具一番意義的。這個動作表示:“我對你有信心,不要絕。望,不要放棄,我相信你。”難怪《圣經》中保羅會將這句話包含在他對“愛”的定義中:“(愛是)凡事相信”。
你知道周遭有誰的處境和史基納一樣?倘若你的孩子在學校遇到麻煩,你就會知道;倘若你丈夫備受挫折、意氣消沉;或是妻子被裁員;朋友罹患癌癥;同學被全班嘲笑;兒子沒有人選球隊……總之,如果你知道有人處于恐懼、失意,或脆弱之中,那么你就知道他(她)需要一枚信心的戒指。
除此之外,你還可以把信心的戒指給他(她)。借著你的話語和方式,可以從此改變這個人的一生。
布瑞希做到了。而史基納后來如何呢?他拿到那枚戒指,便把它埋在營房的地板里。第二天,他冒著生平最大的風險,挨近一位“最仁慈”的衛兵跟前,從鐵絲網縫中把那枚戒指交給他。那衛兵問道“Takai,這個值錢嗎?”史基納向他保證值錢。衛兵笑了笑,就把戒指塞入口袋里,然后離開。兩三天后,他走過史基納身旁,把一包藥劑放在史基納的腳前,那是磺胺劑(一種抗生素)。又過了一天,他帶來抗壞血病的萊姆果。之后,又帶給一條新褲子和一些牛肉罐頭。不到三星期,史基納就能起身站立,三個月之內,就被轉往普通病房,那時他也能下床行走了。就史基納所知,自己是惟一活著離開零號病房的美國人。
這全是因為一枚戒指,因為某人對他有信心的緣故。
你知道,史基納并不是惟一得到戒指的人。你的手指上也有一枚戒指,你的天父將它戴在你手上。圣經所說的“浪子的故事”,便是在描繪這樣的時刻。
另有一個有關富有的父親和任性的兒子的故事。這孩子過早得到家產,便到拉斯維加斯把錢揮霍在吃角子老虎和應召女郎身上。在你喊出“贏了”的同時,他已經把錢花光了。他起先因自尊心強而不愿回家,于是在賽馬場找到一個清理馬廄的工作。當他發覺自己淪落到要撿拾馬吃的燕麥充饑,而心里竟還想著:“嗯,能再撒上一點鹽就好了”這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荒唐行為已經夠了,該是回家的時候了,否則連他父親家中的園丁都過得比他好。于是他便出發,一路上還不斷地演練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懺悔之意。
然而父親卻有他的心意。“他離家還遠,父親就望見了他。”當時,父親正在尋找這個孩子,總是引領企盼,希望他能回來。而他真的出現了。當父親看見路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時,“心里充滿愛憐,迎向前去,緊緊地擁抱著兒子,不停地親吻他。”
我們不敢奢望也得到如此回應。我們所預期的是交叉的雙臂和糾結的眉頭,頂多得到一個滿有戒心的握手禮,至少是一頓嚴厲的教訓。但這位父親并沒有這么做,反而送他禮物。“拿最好的衣服……戒指……鞋子……把那頭小肥牛牽來……讓我們設宴慶祝”。衣服、鞋子、小牛……看到了吧?還有戒指!
在那個孩子還來不及把手洗干凈以前,便得到一枚戒指戴在手上。在耶穌的時代,戒指不僅是禮物,且象征主權的授予。持有戒指的人可以代表贈予者發言。它被壓人軟蠟中,做成印章,可以用來證明交易的有效性。人若戴著某人授予的戒指,將能以此人的名義來處理事務。
你會這么做嗎?你愿意授權委任給一位浪子,讓他處理你的事務?你會把信用卡委托給他?把戒指給他嗎? 信任能夠帶出這種能力。蕭律柏(Robert Schuller)說:“我不是我自己眼中的那個人,也不是你眼中的那人;我是我所認為的你眼中的那個人。”我們是透過別人的眼光來評判自己的對與錯的。只要你不斷地告訴我,我很笨,我就會把它當真。如果你不斷地告訴我,我很聰明,我也會贊同這個看法。或者,如德國詩人歌德所說的:“對待一個人,如果只是按照他的外表,那只會讓他變得更糟;反之,以他的潛能待之,那么你就會使他變成他應該成為的模樣。”
羅森陶(Robert Rosen·thal)在一次著名的教學研究中便驗證了一點。他與一位小學校長一同對一群學生進行測試,告知那些學生的教師,其中有幾位兒童在測試中表現極為杰出。因此這些老師便以為那五六位學生有著卓越的學習能力。
老師并不知道這些所謂的“資優生”名單,完全是隨機選取的。他們與其他學生并無差別,但因老師認為他們很優秀,人們便對他們刮目相看。不到學年末,那些老師們眼中的資優生果然表現杰出!他們的成績比同儕優異,智商分數也高出十五至二十七分。老師說他們比一般學生更愉快、更好學、更親切,將來成功的機會也較大。這都要歸功于老師的態度!如果老師認為這些學生表現突出,他們的表現就會符合他們所得到的待遇。羅森陶寫道:
原因也許就在于教師與學生之間微妙的互動。透過語氣,表情,和肢體語言,老師不經意地流露出對學生的期待。這種期待有助于改變學生對自己的觀感。
布瑞希給史基納的,不只是一枚戒指;他給予他的,也是一種宣言、一個評價:“你非常值得我這么做!你值得拯救;你的人生是有價值的。”他對史基納有信心,因此給了他挽救生命的工具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