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與“不信”由自己
“信”字可以拆解為“人言”以區別于“鬼話”。董事們擁有企業產權,說出話來一言九鼎,令人買賬。遺憾的是,有些令人“買賬”的話卻類似“鬼話”。
中國人深受傳統文化的影響——怕鬼!畏懼鬼話是因為深信有鬼怪存在,慢慢地,你會將你所厭惡的人或事想象為一種個人無法抵御的吞噬力量,猶如“魔幻”。人們并不畏懼鬼話,只是說那鬼話的人具有掌控你命運的魔力!董事們往往設法使他們的聽眾產生某種希望的幻覺,然而董事們所具有的那種讓人望而生畏的魅力,本質卻不同于魔力。董事的身份是人而不是鬼,他們應當說人言而非鬼話。人言讓人信服,鬼話讓人生畏。人言才是董事們真正的名片。然而,人言要比鬼話難說許多,人言必須說理、說實話,鬼話往往借助某種精神強勢恐嚇你,有時,鬼話也學著人言發出最溫柔的低頻。
鬼話以欺壓為前提,人言卻建立在平等基礎之上。如今流行一種新名片:上面印的并不是某某董事會主席、董事長、執行董事或某某總監什么的,而是直接印上一個姓名,前面加上一行特別燙金的小字:創始人、創始人之一、合伙人等等,讓人覺得這人說的是人言:他能夠說出算數的話,能夠與你這位自主者平等對話。人言首先是對能力與品德的自信,因此“人言”所體現的那個“信”才是董事們最好的名片。
借一回《水滸》說事:原本《水滸》是一部充滿武俠色彩的歷史小說,但我有一個怪怪的念頭:整個《水滸》都在談著生意經,因為它的通篇只圍繞一個“信”字開說。
不過,“信”的過度就成為了信仰,更進一步將成為迷信。迷信所產生的“譽”卻是一種讓人一時難以提防的危險。所以《水滸》的“滸”與唬人的“唬”、忽悠的“忽”同音,但不知究竟誰唬住了誰?誰忽悠了誰?不管聚義的過程如何艱難生動,聚義堂前一百單八位“董事”們最后卻做成了天下最大的一筆生意,這就是將梁山賣給了朝廷,朝廷的鬼話讓眾英雄買賬。所以,《水滸》啊《水滸》,你真個“誰唬”!其實,宋江原本就是一個鬼,偏偏被逼做了這么多年的人,最后當上個“董事長”。因為在自己的名片上始終沒有資格印上個“創始人、創始人之一、合伙人”什么的,心底一直發毛。“梁山泊的董事長”畢竟不能取信于朝廷。因此,終于有一天宋董事長向梁山諸位董事說出了天下那個最大的鬼話——“招安”。遺憾!非常遺憾!眾英雄,兄弟也,全信“董事長”,義氣啊!最后落得個遣征、破落、散伙、犧牲的下場!因此,“信”與“取信”的確是一門大大的學問,值得董事們進一步推敲推敲。
這里,野說者建議兩本書可以比較著翻翻:一本是佛教的《大乘起信論》——佛教勸你凡事先“起”后“信”,也就是說先明白個道理,然后再去“信”。另一本是基督教的《圣經》——基督教主張先“信”上帝與基督,然后你才能明白他們所說的道理。作為一位“信托者”,你愿意選用哪種方式呢?
“托”與“不托”憑氣力
借過《水滸》借《三國》,當年“劉備托孤”,托的并非只是皇子阿斗性命,而是匡復漢室的天大責任,因此,作為世上最大的董事長,劉備也最多不過做個姿態,將阿斗拋向那個血披戰袍沖出重圍的趙云將軍懷中,嘴里順口嘟囔出那句聽似感人的人言——“險毀吾一員大將也!”而不是直接將阿斗摔在自己的腳下!
于是乎,“信托責任”不再只是當今經濟學新創的一個時髦詞語了。古老的歷史故事告訴我們:信托責任原先就被分為了多個層次。這里就董事會而言,各位董事所占股份相互不同,所有分工相互不同,所代表利益組成相互不同,因此,各負責任自然相互不同。所以,人家托不托給你某種責任,或者你能不能托得起某種責任,這首先要看你的氣力究竟有多少。就如同當年劉備掂量過趙云的氣力后方將阿斗托付給他。
說到氣力,一般讀者都認為西方洋人才是真正的食肉動物,他們擁有更為強壯的氣力,關羽、張飛、趙云等輩,奇人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們擁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非常人可比,所以不可同日而語。于是,氣力、西方、食肉這三個原來并不相干的東西被我這個野說家摻合在了一起。那就順著野說下去罷。
都說西方人食肉力大,因而能夠“信托”較重的物體,肩負較大的責任,那只是野說中的一種戲語。但是,“信托”機制源于西方卻是一個事實。細心者可以發現,“誰托付于誰”實際上是決定整個“信托”過程的關鍵一步,然后才有“誰能夠承接”與“怎樣承接”的結果。從比較狹義或專業的角度上看,“信托”往往限于財與物的委托管理、經營與處置,信托結構能夠進一步說明英、美、中三者的基本區別。
原始的英國式信托方式主要是將個人或群體(比如公司)的財物托付給某位德才兼備的“信托家”個人去打理。原始的美國式信托方式則首先通過股票及其股份的形式、途徑,將分散在社會各個層面的個人財富相對集中,形成“公司”這樣一種“財富載體”,然后通過公司內部最高法人機構——董事會承接全部股東、股民的“信托責任”。這些都屬于一種被稱之為“法定信托”的方式。相比之下,中國的信托機制發展至今已有兩種方式,一方面繼續延續“信托商店式”的那種被稱之為“明示信托”的民間方式;另一方面則與國際慣例進一步接軌:隨著美式“信托責任制”中財富擁有者與管理經營者的明顯分離——以CEO掛帥的“職業經理人階層”不斷壯大,原來那些董事會所承擔的財富信托責任便漸漸地向著“職業經理人階層”轉移,其中當然伴隨著相應權力與利益的轉移。當然,這也是一樁讓不少董事們頗為割肉心疼的事。
上述這類“產”、“經”分離已經顯示這樣的一種世界性的公允:各位董事雖然是英明的決策者,卻不一定就是成功的經營者。因為經營是一門非常專業的工作,所以董事們應當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產”與“經”的關系就是劉備與眾將的關系,CEO者諸葛孔明也。劉備大智若愚,落得輕松自在:反正劉家江山不會自己改姓,道是要騰出充分精力關注那些孫權們、曹操們——他們的新動向、新陰謀和新殺機!
這里,野說家依然要強調“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用于董事們與職業經理人關系方面,它反映著不同的“信托責任”,絕非俗氣的貴賤之分。中國傳統文化一直以“心力”作為唯心主義哲學的主導觀念,比如明代大儒家王陽明倡導“心學”,佛教主張“愿力決定結果”,道家乃至道教主張“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它們所強調的就是所謂“精力”——這才是董事們應當培養和積蓄的那種力。注意只有放棄“氣力”才能獲得“精力”。精力是靠“養”出來的,劉備就是一個榜樣。精力充沛的信托者才能明察責任承擔者的真實氣力,不妨你可以試試?
“者”與“不者”任人說
既然已經借用了中國古代名著進行野說,少了《紅樓夢》就會略顯欠缺了。記得《紅樓夢》開篇是從甄士隱與賈雨村這兩位世外高人之間的對話說起,前者將真實事件做了遮隱,后者則更為過分,滿口說盡假話。“真事隱”加上個“假語存”,一部巨著必然變得撲朔迷離了。如今,電視屏幕也盡是些清宮大戲,不論官商滿口皆是“者、者”之聲,配上個唯唯諾諾的場面,讓人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者”字表示一種“完全接受”的態度,只是僅僅這番場景還一眼看不出應諾者內心究竟是一種附和呢還是真的同意,也許編導們不是“真事隱”就是“假語存”,所以,學著聰明的曹雪芹也拋出了各部大塊頭的“存世假語”:管他呢!“者”與“不者”,任后人評說。
其實細細想來很有意思:董事長召集董事們開個董事會,不就是為了最終能有這么一個“者”字嗎?如果“小子見家長、奴才見主子”那般語調的“者”聲滿屋飛揚甚至繞梁三日,也許就不必興師動眾開什么董事會了。因此,董事長們將不得不思考如何使董事們發出具有思考深度、層次獨立、有禮有節的“者”之聲!
于是我們聯想到一個問題,所謂“職業經理人”實際上是一類“責任受托者”,必須對以董事會為代表的產權委托者說個“者”字,不然請你開路。所以,盡管局外人看出董事會的某些決策存在“假語”的端倪,或者是一種美好的虛構,當事的責任承擔者也必須將它認作“真格”。因為我們明白:即使董事會扳錯了軌道,職業經理人們也沒有理由將列車開翻,更不能自作主張地停下。說“者”!開罷,繼續!只要列車不翻,轉回頭總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埋頭開車只是一位低級司機的所為,職業經理人所表現的應當更為專業。雖然圣命不可違,給董事會提個醒卻是一種責任。因此,怎樣將一個口是心非的“者”變成一個誠心實意的“不者”,這又是職業經理人的必修課程。
中國明清小說的文體已經與古代文言產生了很大區別,其中“之乎者也”少了許多。“之、乎、者、也”原先都是古代文言的語氣助詞。有好事者將它們重新進行了有趣的排列組合:第一種是“之者,乎也。”聽起來很像“知者,呼也”或“智者,忽悠也”,以表達“你如果知道真情你就大聲地直說”或者“你如果大智若愚你就忽悠吧”這兩種處理方式。但是野說家認為兩者都不妥,于是進行了另一種組合:“之乎,者也”,這源于“者”在古文中有“長輩、紳士、士大夫”,如今特別指代那些對社會產生一定影響的所謂“公共知識分子”。所以,盡管是知道忽悠,但是你依然口中念叨那個“者”。這的確不僅給董事會留個面子,更為自己留個位子,誰叫你這樣的職業經理人僅僅只是英、美、中三類信托體制相混血的產物呢?還是那句話:“者”與“不者”,任人評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