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提籃橋監獄新岸禮堂內,氣勢磅礴的管樂合唱《紅旗頌》在優美的旋律中聲震云天,前排的12個身穿黑色緞子演出服的犯人女演員手持橫笛和黑管,隨著歡快的節奏,吹出了她們天生的柔情和醒悟后的懺悔。其中一個生著一張娃娃臉的女犯微垂雙瞼,手持黑管,忘情地吹著《紅旗頌》中優美的旋律,她在用音樂來贊美祖國,贊美勞改政策給自己帶來的新生,同時也深沉地表達了自己與“不堪回首的往事”的決裂。
未婚先孕,男友當兵被涮與她一刀兩斷
這個吹黑管的女犯名叫王蓉,長得眉清目秀,亭亭玉立,進大墻前也是個引人注目的時尚女孩。
2002年4月,王蓉在廣東男友林先生的指使下,在上海市郊結合部的出租屋內與他人進行毒品交易時被公安抓捕。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年紀輕輕的王蓉對販毒一事供認不諱,一口承擔下來,并且無論如何不肯說出男友林先生的下落,認罪態度極其不好。然而,事實情況是:她的販毒數量在量刑上是死罪。因為,此時她正懷著身孕,所以,判決時法外施恩,判了她無期徒刑。
然而,此時的王蓉并不感謝人民政府的寬大政策,因為,她以為自己販這點毒品大不了判個10年。法院判重了,所以,她要上訴,但被高級人民法院駁回。已過而立之年的王蓉這下死心了,準備把牢底坐穿,在大墻內了此殘生。
翻開她的檔案,其父母都已接近70歲,還有一個30多歲的哥哥因犯了詐騙罪也在大墻內服刑。所以,年邁的父母傷透了心,本指望自己“日落西山”之后,靠一雙兒女養老送終。可如今是父母子女,兄妹之間雖是一墻之隔卻如咫尺天涯,唉!“相見時難別亦難”,王蓉的老父親常常嘆息。
1993年,19歲的王蓉在茂名南路上的一家酒吧里做調酒師,而且,那時情竇初開的她已經有了一個十分愛她的男友,倆人如影隨形,如膠似漆,如癡如醉,如同一人,不久,有了愛情的結晶。就在這時,男友應征入伍,戴上了“參軍光榮”的大紅花。雖說男友要去當兵,她心里不舍得,但識大體的王蓉并沒有去拖男友的后腿。但是,天有不測風云,就在部隊準備開拔之前,有人舉報她男友使女朋友未婚先孕。結果,戴上的大紅花取了下來,未能如愿進軍營的男友懷疑是王蓉“揭發”了他,一怒之下,去了遙遠的海南島再無音信。
1995年,王蓉生下了一個“沒有父親”的男孩。不久,她又有了一個男友,但他知道王蓉有一個兒子后,離開了她。到了2000年冬季,一個年近不惑的廣東人闖進了她平常而又平靜的生活。
新男友以販毒為生,她知情不報,樂不思蜀,反陷其中
廣東人姓林,見到漂亮的王蓉操著一口夾生的普通話聲音細細地說:“我是做生意的,想在上海玩幾天,你給我做導游了。”正在生活低谷期的王蓉此時正為時間多閑得發慌、金錢少愁得發慌。2000年6月,她在上海的董家渡碼頭旁開了一家小飲食店,3個月后倒閉了“唉!怎么辦呢?”此時,兒子已經6歲了,有外公外婆帶著,明年就要上學了。長此以往怎么辦?“錢啊!錢!”王蓉睜眼、閉眼想的都是錢。
林先生的到來讓王蓉的心猛然動了一下,出手不凡的林先生出門坐轎車,吃飯上飯店,手腕上帶著金表,脖子上掛著一塊雕工精細的和田玉子崗牌。雖然談吐俗了一點,但出手不俗啊!一個星期后,林先生向王蓉表達了愛慕之意,正寂寞和缺錢的王蓉投入了他的懷抱。因為,她從林先生的嘴里知道了他有寶馬車、山村別墅和大把大把的金錢。
“熱戀”中的王蓉來到了廣州和深圳,住進了林先生為她安排好的豪華的別墅。“蜜月”過后,王蓉返回了上海,在普陀區與嘉定區的城郊結合部,以1800元——2500元/月的價格分別租了一套3房1廳和兩套2房2廳的住宅作為廣東人來滬做生意的落腳點。
王蓉作為這些落腳點的管理員和聯絡員,經常往來于上海、廣州、深圳之間。此時的她已經知道林先生做的是毒品生意。但錢迷心竅的她已經喪失了人格和道德準則:只要有錢賺,管它是什么。于是,一批批的毒品運進了上海,在夜總會、舞廳之間銷售給那些追求時尚和瘋狂的紅男綠女。
然而,多行不義必自斃。2002年4月2日,王蓉指使手下的馬仔到深圳去取貨,然后再輾轉乘車到上海,4月5日下午,馬仔把貨拿到上海后馬上把它交給了王蓉,隨后,王蓉與馬仔一起,把這批毒品中的300粒搖頭丸販賣給他人。在交易過程中,王蓉與馬仔被公安當場抓獲,同時查獲的還有:含有甲基苯丙胺的搖頭丸1095粒及粉末,共計389.68克,根據我國法律,王蓉犯下了“運輸、販毒罪”,足夠判她死刑。考慮到她此時有身孕,人民政府法外施恩,判了無期徒刑。
王蓉進了上海市女子監獄,開始了她漫長的牢獄生涯。
大墻內她追悔莫及,恨不當初
無期徒刑,對一個年輕人來說,不僅失去了自由,而且那“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傷感時時刻刻包圍著她,更有那“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的簡單生活讓她想到了年邁的父母和年幼的兒子。犯人集訓期結束后,她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變,她恨自己不爭氣,過去交友太廣、太雜,私欲膨脹,導致自己走上了這條不歸路,結果把自己拖進了深淵。痛定思痛,她決心用努力學習來轉變思想,用認真改造來懺悔自己的罪行。
半年后,王蓉因改造認真、表現良好,被挑選到上海市提籃橋監獄新岸藝術團,當了一名黑管演奏員。對她來說,過去她是一個游蕩社會、好吃懶做的風塵女子,如今,她面對的是閃著熠熠金光的西洋樂器。要把它吹得像模像樣,難度不小啊!
為了盡快掌握黑管的吹奏技術,好勝的王蓉把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藝術團規定,一天的排練時間為4小時,她給自己加碼,再訓練7小時。一天11小時的高強度訓練吹得她嘴唇起泡、裂開,一沾上黑管就痛。然而,“這點痛算什么!我要珍惜政府給我的改過自新的機會”。工夫不負有心人,終于,她闖過了訓練關,8個月后,王蓉成了一名合格的黑管演奏員,新岸藝術團共有9名黑管演奏員,王蓉的演奏水平據說是名列第二。當然,這里也包含了女子分監區的女警官們為了改變這些女犯們所付出的真心,在警官們的眼里,一旦她們回歸社會,她們將能自食其力,不再危害社會,做一個守法公民,這就是改造的成功。
女子分監區指導員楊麗介紹說:“進入新岸藝術團的女犯學習和排練的熱情非常高,她們很珍惜人民政府給的用藝術矯治罪惡靈魂的機會,用實際行動爭取早日回歸社會。”
如今,王蓉已能熟練地吹奏《卡門》《拉德斯基》《命運》《雙鷹旗下進行曲》《紅梅贊》等中外名曲,博得了聽眾一陣又一陣的掌聲。有一年,聯合國預防犯罪與刑事司法處高官一行來到提籃橋監獄參觀訪問,他在觀看了藝術團的精彩演出后,充滿真情地說:“今天的演出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也是世界的共同語言,你們的演出發生在監獄里,令人難以相信卻又是事實,因此,我要感謝你們。”
上海市委副書記劉云耕同志2004年12月15日在參加提籃橋監獄舉行的《罪魂與詩神》詩集發行儀式上說:它從另一個方面向大家傳遞著這樣一個信號,那就是以勞動為教育改造服刑人員的唯一手段的歷史已經過去,監區文化也是教育改造服刑人員的重要手段。
美國《標準時報》記者卡拉康諾利認為:“藝術課程是眾多促進服刑人員變化,并且著眼他們自身并深刻反省的課程之一。”新岸藝術團成立20年來,不僅改造了作為演員的犯人的思想,更通過他們的“現身說法”教育和影響了一大批犯人的思想,讓他們的靈魂在藝術的熏陶中,在視覺的沖擊中受到潛移默化的教育。
就像王蓉在外出演出后寫的思想匯報中說的那樣:“最開心的還是到其他監獄去演出,倒不是為了玩什么,吃什么,而是可以走出監獄,開闊一下視野,看看我曾經非常熟悉的城市,尤其是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在馬路上走了,想想我犯下的罪孽,讓人又高興又傷心。要不是在新岸藝術團,我的變化也不會這么快。那天演出回來,囚車駛過鬧市區,夜色中的上海真的非常美!想想自己的刑期那么長,心情很沉重的。馬上要過年了,所以特別的想家,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回家。犯罪是我人生當中最大的過錯,是無可挽回的青春年華的損失。然而值得慶幸的是,我在提籃橋新岸藝術團服刑,因為,這里有最好的警官,他們用藝術這門高雅的文化形式來感化和矯治我們的心靈。過去,我曾經失望過,因為,我覺得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時間將在監獄這個灰暗的世界里默默地度過。可喜的是,現在我的青春沒有虛度,我站在新岸藝術團這個特殊的舞臺上展示自己,我想對警官說:‘謝謝你們,我會在今后的改造中繼續努力,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人生的價值。塑造一個嶄新的自我’。”
王蓉在用質樸的語言,表達一個犯下販毒大罪的女囚渴望重塑人生的美好愿望。
回首往事,王蓉有切膚之痛,瞻望未來,她還是充滿信心的,因為,新岸藝術團的經歷給了她信心,給了她早日回歸社會的力量。
編輯:劉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