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

在蘇魯交界處的鄉村經常聽到“白眉”這個詞兒。譬如說“這丫頭全家都拿她當白眉。”譬如說“領導把他當白眉。”從語意看，“白眉”是很突出很優秀的意思。但是為什么叫“白眉”呢?鄉下人說不清，一般讀書人也回答不上來。

原來，蜀漢劉備手下的馬良，字季常，兄弟五人，皆以“常”字為字，都有才華，而以馬良最為出眾。他眉間有白毛，所以民諺有云：“馬氏五常，白眉最良。”此事見載《三國志·蜀書·馬良傳》。李白《對雪奉餞任城父秩滿歸京》詩：“季父有英風，白眉越常倫”；侯具《瑞鷓鴣·送晁伯如舅席上作》：“白眉公子催行急，碧落仙人著句清。”這是夸他們的叔父、舅父行中的出類者。再如，沈儈期《答魑魅代書寄家人》：“音塵黃耳間，夢想白眉良”；高適《酬秘書弟兼寄幕下諸公》詩序：“族弟秘書，雁序之白眉者，風塵—別，俱東西南北之人”；袁伯修《答梅開府先生(二)》：“三弟(指袁小修)，愚兄弟中白眉也，阿兄頗心遜而私賞之”，是夸自家兄弟行中的拔萃者。權德輿《馬秀才草書歌》：“伯英草圣稱絕倫，后來學者無其人。白眉少年未弱冠，落紙紛紛運纖腕。初聞之子十余歲，當時時輩皆不如”，是夸別人兄弟行中的佼佼者。

宋代鈄滔當過處州刺史，很有德行，鄉里百姓就稱他為“白眉”。清代畫家楊良，字白眉，其名其字，顯然是仰慕馬良的才名而起的。他擅長畫驢又喜吃牛肉，常畫—驢換牛肉一斤，時稱“楊驢子”。古代娟妓中的特出者也有被呼為“白眉”的。《輟耕錄》卷十九記載：“歌妓順時秀，姓郭氏，性資聰敏，色藝超絕，教坊之白眉也。”這樣來看，凡屬同行中的特別優異者都可稱“白眉”。再往后，連非常珍稀的文藝作品也被稱作“白眉”。例如，我國書法出版物中有一類法帖叫做“法帖白眉”，其中包括《鼎帖》、《絳帖》、《十七帖》、《宋孤臺法帖》、《鳳墅帖》、《爭座位帖》、《群玉堂帖》和《寶晉齊法帖》這幾種，都是宋代印制的王、謝、顏、蘇、黃、米等大家的書法作品，以其只有部分拓殘流傳，極為珍稀。這已經超出原先只用以品評卓越人物的語義范圍了。

“白眉”這個詞兒，在古代堪稱文縐高雅，而現在卻離我們越來越遠，連《現代漢語詞典》也不收，尤其在諸如“菌男”(俊男)、“衰鍋”(帥哥)、“霉鋁”(美女)、BB(寶貝)、CBL(酷斃了)等時髦新詞潮水般的沖擊下，在社交圈和媒體上就更難尋覓產生于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老詞“白眉”的蹤影了。可是，在我的家鄉，祖輩種地的老農民卻還“白眉”、“白眉”地在說在用，這種語言現象值得注意。

作者單位：三亞市夏威夷大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