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政治的倫理學解讀

摘 要:從倫理學的視角對民主政治的價值進行三維透析，可以理解和說明民主政治的終極目的是對人的人文關懷;民主政治的程序內在地包含著人的倫理價值訴求;民主政治的實現是內在的道德自覺與外在的制度建設的和諧推進過程#65377;

關鍵詞:民主政治;倫理學解讀;三維透析

中圖分類號:B82-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605(2006)01-0055-03

民主政治不僅僅是個政治學問題或法學問題，也是個重要的倫理學問題#65377;在進行民主政治的理念探析#65380;民主政治的制度設計，直至民主政治的實踐推進時，必須重視民主政治內涵的倫理價值#65377;

一#65380;民主政治的終極目的是對人的人文關懷

民主政治是手段還是目的?如果是手段，是實現什么目的的手段?民主政治有沒有自己獨有的價值追求，或者說目的?

長期以來，對民主理論思索#65380;制度設計與實踐推進服務于現實需要的功利性要求，使民主僅僅局限于工具層面#65377;全面的理解應當是:民主政治具有工具性，也就是說，是實現某種目的的手段，同時，民主政治又是目的#65377;伊萬·夏皮羅在《民主理想的構成要素》一文中關于民主意義的論述為我們理解民主提供了進路:“許多人以程序性的術語來理解民主政治;其他人則堅持民主要求實質性的——通常是平等主義的——分配安排”^[1]#65377;“民主可以被合理地認為要求的方方面面是隨著時間變化的，并且隨著從市民社會的一個領域到另一個領域，從一種文化到另一種文化而有所不同”^[2]#65377;由此，可以把民主理解為一種理想，即每一個人平等地參與利益的分配與制度的安排，此即目的意義層面上的民主;一種程序，實現平等地參與利益的分配與制度的安排的程序性保證，此即手段或工具意義層面上的民主;一種情境，一種隨時空不斷變化和發展的民主，此即動態意義上的民主#65377;從目的的意義層面上講，民主的終極目的是人類的平等自決權，是“對深深期望等到體面對待的人的回應#65377;民主是人類出自天然本性的期望，期望人人對他們各自的命運都有發言權”^[3]#65377;顯然，民主是一種帶有濃厚理想色彩和人文特征的人類共同需求與實現需求的愿望#65377;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民主常常被理解為宗教，“這種‘非理性的宗教’完全‘不受經驗的檢驗和評論的驗證，而是作為一種不可觸犯的教條，基于一個毫無經驗和理性意義，而只是表達了一種激情信念的基礎上’#65377;考科蘭也指出:‘民主是當今世界新的普遍性宗教#65377;’塔爾蒙在《極權民主的起源》一著中亦說:‘(民主)是一種現代世俗的宗教，它不僅僅是作為一種觀念體系，而且成為一種狂熱的信仰”，^[4]民主之所以具有宗教的特征，正是因為民主的終極目的是至善的人文關懷#65377;

現實地看，人的生活是相互關聯的，政府的出現就是為尋找一條有效的讓人過群體生活的道路，所以政府一直處在人與人的關系的中心#65377;“人的關系就其最本質的意義而言是一種倫理關系，人之所以不同于動物，就在于人對物以及對同類的態度是包含著倫理內涵的”#65377;“說穿了，政府就是公共利益的代表，公共行政無非是維護公共利益和根據公共意志的行政#65377;無論是公共行政的法律制度和行政人員的行政行為，都是建立在社會公共意志的基礎上，公共意志就是一個絕對命令#65377;所謂公共意志，就是根源于公共利益的由無數個社會成員提出的共同要求”^[5]#65377;上述論述同樣適合政治#65377;政治民主就是采取民主的方式表達公共意志，因而，是為了“一切人”和“人的一切”，是為了實現對人類的終極關懷#65377;

從對公民的民主，對奴隸的專政的雅典民主制到以抨擊專制#65380;等級制度力主建立人人平等#65380;自由#65380;憲政的近代民主制，從資產階級倡導并建立的帶有明顯的金錢銅臭的普選制#65380;三權分立制民主制度到社會主義的實質民主制，伴隨著人類政治文明的腳步，民主的理念#65380;制度也在不斷地發展變革#65377;民主作為一種實踐中的制度，也始終與人們的民主理想模式與價值目標出現背離，然而，人類始終沒有停止對民主這一共同理想，對人類的終極關懷目標的追求#65377;

二#65380;民主政治的程序包含著人的倫理價值訴求

使民主得以運行的程序是形形色色#65380;千差萬別的#65377;羅伯特·達爾為民主政治得以運行的程序列了一個幾乎成為共識的清單，其主要程序可以歸結為:憲法賦予當選官員控制政府決策的權力;定期公平的選舉，平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言論及結社自由等#65377;解讀這些民主政治得以運行的程序可見，每一種程序中都包含著明顯的倫理價值訴求，或者說，每一種程序中都蘊含著明確的倫理精神#65377;

用憲法控制政府是人類的一項發明，它的理論基礎或倫理假設主要有三個:一是人性原罪#65377;基督教認為人性是惡的，它始于人的始祖，人的一生都在贖罪#65377;二是權力原罪#65377;權力從開始來到人間即有罪，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西方人認為，政治是必要的罪惡，腐敗是附著在權力上的咒語#65377;三是人民主權#65377;啟蒙思想家認為，在建立國家之前存在著自然狀態，在自然狀態人類受自然法的約束，此外，不受任何外在力量的約束;人人生而平等，人人可以按照自然法的律令行使自己的自然權利;人們建立國家是因為國家更趨向善，或國家能給人提供更好的保護#65377;這三個假設是緊密相連的，正因為人具有惡性，權力具有惡性，具有了惡性的人掌握了具有惡性的工具便使政治具有了惡性，但是政治國家的出現是不可避免的，卻還要擔負著為保證人們過有德性的生活的職責#65377;正是權力工具的趨惡性與權力目的的向善性這一看似悖論的東西決定了需要權力又必須限制權力#65377;誰來限制權力?憑什么來限制權力?人民主權對此進行了解釋#65377;人民主權認為，權利的所有者是廣大民眾，主權者人民必須設法限制政府的惡性，使之按照權力運行的目的運作#65377;用什么限制?只有用“鐵面無私”的法律#65377;因而，選擇憲政，用憲法賦予當選官員控制政府決策的權力，包含著強烈的倫理邏輯#65377;

政治國家的出現是人們無法回避的問題，接下來便是選擇什么樣的政府官員來管理國家的問題#65377;君主制的時代不需要人們的參與，但是君主制要想保證實現至上的善，是有嚴格的條件要求的:一是君主必須是“哲學王”，即最聰明的人;二是君主必須是大公無私的;三是君主必須是永遠不犯錯誤的#65377;要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是非常困難的，因而，君主制本身的風險性及對其合法性的挑戰使得民主制代替君主制具有了合理性#65377;不論是君主制政體還是共和制政體，都在進行著民主化改造#65377;定期公平的選舉，平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在大部分民主制國家已定格成法律規范或正在成為民主政治的實踐#65377;公平#65380;平等的選舉權與被選舉權本身就體現了明確的倫理價值#65377;

言論自由是意志表達的自由，是一種原權，按照自然權利說的觀點屬于人與生俱來的權利#65377;保證人的言論自由就是尊重人的價值，具有極強的倫理色彩#65377;個體的言論與對侵害的反抗固然重要，但是無法對抗來自作為強大國家機器的政府的侵害#65377;要真正保護公民的權利免受公共權力的侵害，必須賦予公民集體對抗的權利#65377;這就是賦予公民結社權利的倫理學意義和價值#65377;

三#65380;民主政治的實現是道德自覺與制度建設和諧推進的過程

談到民主政治，人們首先想到的往往是與民主相關聯的制度#65377;民主建設的進程與成敗，也往往被理解為制度建設的結果#65377;因而，在探求導致經濟發展的直接原因時，人們有意無意地與民主政治聯系在一起#65377;在如何有效實現民主政治時，功夫大都花在制度的精心設計與強力推行上#65377;這固然是必要的，但是民主政治光靠制度是無法實現的，還必須與人們內在的道德信念#65380;道德規范的約束相結合，才能收到理想的效果#65377;

民主政治的實踐很好地證明了這一點#65377;雅典民主制的研究成果表明，雅典民主制的建立和推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過程，不是外力強加的結果#65377;恩格斯在其《家庭#65380;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中對此進行了精辟的分析#65377;恩格斯認為，在當時的條件下，“沒有統治和奴役存在的余地#65377;在氏族內部，權利和義務之間還沒有任何差別”^[6]，“沒有軍隊#65380;憲兵和警察，沒有貴族#65380;國王#65380;總督#65380;地方官和法官，沒有監獄，沒有訴訟，而一切都是有條有理的#65377;一切爭端和糾紛，都由當事人的全體即氏族或部落解決，或者由各個氏族相互解決;……大家都是平等#65380;自由的，包括婦女在內”^[7]#65377;美國民族學家和原始社會歷史學家摩爾根在論及雅典民主制得以建立和順利推行的原因時，都非常強調雅典人所特有的“自由”#65380;“自治”的倫理精神#65377;摩爾根認為雅典人從未喪失過他們的自由，即歷代相承的自由觀念和自治權觀念#65377;^[8]

孟德斯鳩在其《論法的精神》中，也有過相應的論述#65377;他認為影響法的產生和變遷的不是法本身，而是那些置身于法律之外，而又對法律產生影響的法的精神#65377;法的實現靠的也不僅僅是法律的外在約束力，而更主要的是法要合乎支配它的精神因素#65377;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自由資本主義精神》一書就是從倫理的角度探析英國為什么比德國先建立起了自由資本主義制度，結論是英國的新教倫理與自由資本主義精神是一致的，前者有效地推進了后者的實現和鞏固#65377;

殖民主義的過程及其失敗也清楚地證明了民主不是一廂情愿地靠外力推進的過程#65377;殖民主義者到了哪里，總是雄心勃勃地希望通過民主制度的輸入來復制民主的模式，其結果大都事與愿違:不是把民主搞得不倫不類，就是給輸入地國家帶來不息的戰亂與殘殺#65377;播種良善的種子，卻收獲毒惡的果實，真的讓新的和老的殖民主義者想不通#65377;政治發展理論的提出，對此進行了理論解釋，不管其解釋力如何，但或多或少觸及到推進民主政治的一些比較核心和深層次的要素#65377;政治理論認為政治民主化的過程不僅僅是外來制度的移植，重要的是這種制度的移植要和各植入國的本土資源相結合#65377;本土資源能接受的，外來制度有可能存活;本土資源不能接受的，外來制度便很難存活#65377;這種本土資源主要的就是文化上的兼容性，其核心的內容就是人們的倫理價值及其由此產生的價值選擇#65377;

民主總是千差萬別的，夸張些說，有多少個民主國家就有多少種民主模式#65377;如何解釋這種現象?尤其是在大致相同的時間接受相同的制度輸入的國家，為什么會產生如此差別呢?自然#65380;人口#65380;資源多寡等有形可見的國別差異，是很難解釋清楚這個問題的#65377;人們為此所作的努力與其所期望得到的結果的反差，已嚴重挫傷了進行如此努力的愿望#65377;因而，不得不另辟蹊徑#65377;結果發現，進行民主制度選擇的#65380;給民主制度提供生成和發展#65380;壯大土壤的是生活在其中的人，是那些植根于人的內心深處，看不見#65380;摸不著#65380;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們行為的那些倫理觀念#65380;倫理規范及倫理價值#65377;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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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德]恩格斯:《家庭#65380;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5377;

[8][美]摩爾根:《古代社會》(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7#65377;

責任編輯:耕 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