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我國在大力加強對古建筑、古文物等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開發的同時,文化遺產的另一個組成部分——人類口頭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也提上了議事日程,揚州清曲正是這樣一種擁有悠久歷史、極具地方特色的民間藝術。考察揚州清曲的興衰史,我們不難發現,如不善加保護,很多生動活潑的民間口頭藝術都將湮沒無聞,這值得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
一份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產
清曲最早起源于民歌、民謠、俚曲,而從揚州清曲形成區域特色且具有獨特表現形式方面看,可將其概括為“孕育于元、形成于明、興盛于清”,在清康乾年間清曲逐漸發展到了最興盛的地步。這個時期,揚州“小曲”(即清曲)無論是在伴奏樂器、音樂曲牌,還是在曲目唱工、流行地域諸方面,都得到了空前的發展。甚至在昆曲的故鄉蘇州,其影響也壓倒了“大曲”(即昆曲)。其間,出現了“善為新聲”的黎殿臣、發明“敲瓦碟”的鄭玉本、創作[小郎兒曲]的佚名乞兒等一批聞名遐邇的清曲藝人。
清曲的藝術特征可概括為:從演唱形式看,有單支曲單唱、對唱,且演唱帶有一定故事情節的大、小套曲,有獨具藝術個性的音樂曲牌,有絲弦彈撥樂器等伴奏,有內容豐富多彩的曲目、唱本等,這一形式沿襲至今;在不同風格、數目繁多的曲牌中,為了按照曲文的需求,恰當地把曲牌連綴在一起,使之多而不亂、渾然一體,清曲藝人在“排調”(曲牌的安排、連接)的運用上非常講究,揚州清曲正是在這方面彰顯了其精巧奇妙、鬼斧神工。如《王道士拿妖》一曲,使用了二十支曲牌。《九腔十八調》中僅有三十九句唱詞,就用了十八支曲牌;揚州清曲藝人歌唱水平都很高,清曲是“清唱”的,坐唱,不化裝,無表演動作,以唱為主。清曲老藝人說,唱曲要“以聲傳情、以聲代色”。纏綿細膩、粗礦豪放、舒緩詠嘆、詼諧逗趣全靠唱者情之所致,暢抒胸懷;揚州清曲的伴奏也有獨特的風格,以弦樂為主,常用的樂器有四胡、二胡、琵琶、揚琴、小碟子、檀板,也曾用過洞簫、酒杯等。瓦碟和酒杯是揚州清曲特殊的伴奏樂器。正是由于上述原因,使清曲具備了獨特的藝術形式和極強的藝術感染力,成為傳統民間藝術的重要代表之一,也是祖先留給我們的一份彌足珍貴的文化遺產。
處境堪憂的演出和傳承現狀
考察揚州清曲目前的演出和傳承現狀,是令人擔憂的,這可以從下面三方面看出來:
一看隊伍。揚州清曲目前已無專業演出團體和專業演出人員。改革開放初期,在揚州、上海尚各有一支二三十人的、以自娛為主的曲友隊伍,現在上海的團體由于人員老化和城市動遷等原因,已經基本處于解體狀態。揚州由極少數原清曲骨干加上揚劇、評彈藝人組成的隊伍,仍在揚州園林、景點偶有應景式的演唱活動,但也已經沒有固定地點、固定人員的正式演出。鎮江以往也曾是清曲藝人的集聚地之一,現在清曲演唱幾乎絕跡。從聽眾隊伍及社會影響看,據說當年揚州處處可聞小曲聲,節日、廟會時節,唱船經小秦淮河、瘦西湖,眾舟尾隨,觀聽者夾岸。如今,不知揚州清曲為何物者十之八九。
二看藝術。歷史上揚州清曲曲調新穎、雅俗共賞、人才輩出。經過一代代清曲大家嘔心瀝血,創造、整理出許多曲牌、曲目,大大豐富、提高了清曲的演唱技藝,提升了清曲的藝術層次和欣賞品位。很多流傳至今的的明清經典作品,堪稱中國音樂、曲藝歷史的“活化石”,對于中國音樂發展史、中國曲藝發展史,以及中國俗曲文學史的研究都提供了極為珍貴的資料。面對前人留下的遺產,今人不僅難在藝術上有所創新,超越其成就,也沒有很好地解讀和還原他們留下的寶貴資源,很多清曲曲目殘缺、唱法遭篡改,誠如一些老藝人說的:“揚州清曲雖未失傳,但有些失真”。
三看保護。建國后,黨和政府對民間藝術的保護工作十分重視,從上世紀50年代起,我國文化行政部門就開始進行民間藝術的搶救、挖掘、整理工作,其時,揚州清曲就得到中央音樂學院中國音樂研究所專家們的重視,委派章鳴先生三次專程來揚州采風,并撰寫了資料翔實的《“揚州清曲”采訪報告》一書。1979年以來,文化部、國家民委、中國文聯等部門又組織開展了工程浩大,歷時二十余年的《中國民間歌曲集成》、《中國民間曲藝志》等十大文學集成志書的編纂工作,揚州清曲作為音樂曲藝類重點項目也列入其中。應該說,很多文化工作者為搶救、保護和宣傳推介揚州清曲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但我們也看到,揚州清曲的生存已岌岌可危,我們引以為豪的揚州清曲的豐厚遺存大多是建國初期,從老藝人口中“搶”過來的,隨著一批老藝人或去世或年事已高,揚州清曲的保護、傳承和整理工作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漸漸陷入停頓,一些重要的資料也散落各地,給揚州清曲的進一步研究和整理帶來了十分不利的影響。
統一認識,加強保護,讓清音雅韻流傳千古
加強對揚州清曲的保護和搶救刻不容緩,這既事關清曲自身的存亡,也是國家實施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的緊迫需要。那么,當前如何對揚州清曲實施搶救性保護呢?筆者認為:
首先,必須消除一些模糊認識,處理好“三個關系”。一是歷史價值與存在價值的關系。揚州清曲經過歷代清曲大家艱辛傳承、創新、發展,使原先社會流行的俗曲民歌升華為有一定藝術規范和鮮明藝術個性、具備很強藝術感染力和表現力的曲種,其歷史價值不容否認。但鑒于揚州清曲的衰微已經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歷程,一些人認為它除了作為歷史“遺跡”之外,沒有再恢復存在的意義,這種看法顯然是不對的。揚州清曲是一種心口相承的口頭藝術,是中國音樂、曲藝歷史的“活化石”,因此,必須立體地“活著”給后人看,僅僅靠一些歷史資料、圖片,是不足以反映其本質特征和真實面貌的。二是繼承與創新的關系。揚州清曲在繼承與創新上是內在統一的,講繼承,并不意味著對傳統的東西只能“原封不動”、“秋毫無犯”。革新一向是揚州清曲的傳統,一部清曲發展史,就是不斷改革的歷史。從清代“善為新聲”的黎殿臣,到“以兩象箸敲瓦蝶作聲”與“琴瑟相和”的鄭玉本等等,他們都對清曲的改革提高作出了貢獻。三是保護與發展的關系。揚州清曲已經成為我國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省級首批試點單位,申報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也獲得了成功,應該說,面臨大好的發展形勢,但是,我們也要根據現實可能審時度勢,來決定揚州清曲下一步的發展目標。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總的原則是“保護為主,合理開發,政府主導,社會參與”。因此,當務之急是對揚州清曲實施搶救性保護,力爭比較全面、完整地繼承揚州清曲遺產,在此基礎上再有步驟地做好恢復和發展工作。
其次,對揚州清曲的搶救和保護必須采取強有力的措施。要成立相關組織和機構。由揚州市委、市政府相關部門成立“揚州清曲保護領導小組”,下設辦公室,協調、處理揚州清曲保護的相關工作。成立“揚州清曲研究會”,充分發揮民間組織在清曲挖掘、研究、傳承方面的積極作用;文化部門加強研究,通過法律程序抓緊制定相關法律、法規,以便從法律政策上保障揚州清曲等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能長期有效地開展;加大對揚州清曲保護經費的投入。按照與省政府簽訂的《民族民間文化保護工程目標責任書》要求,地方財政在五到十年內逐年按比例投入一定的經費。同時,積極鼓勵民間資本進入清曲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開發領域;創建“揚州清曲傳習所”,進行規范、正常的教學、傳承活動;開展海內外藝術交流活動,進一步擴大揚州清曲的影響;通過出版、制作揚州清曲書刊、音像制品等,結合新聞媒體大力宣傳,向社會廣泛推介揚州清曲,讓揚州清曲的清音雅韻流傳千古。
責任編輯:尤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