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

〔滿族〕

艾蒿

五月站在房檐上 我家后園的艾蒿

一齊做為一種象征

鮮花一樣被放在窗前

這是一個快速枯萎的過程 但

誰都擺脫不了對艾蒿的依靠

一年一年 命運多么渺小

在這柔弱的青草的肩頭

一生的大喜大悲被寄予厚望

我們不光把傳說重復把愿望重復

把一些針腳細密的愛也放在目光里

在枯死的莖旁邊

艾蒿又生長出蓊蓊郁郁的一片

就像那些已經陳舊的愿望

重新被裝飾放在我們的嘴邊

魚

水中的蝴蝶 棲息在樹上

夜晚點亮秋天的星空

即使在最黑的夜里

它們依然保持飛翔的姿態

如果水在慢慢消逝

終究會有一雙翅膀長出

或者進化成另外一種蛾子

——這定是一種智慧的蛾子

永不會飛向熊熊的烈火

它幽怨的目光掉在魚缸之外

全是史前的瓷片

冰

一塊冰把大部分隱藏在水里

在大洋上飄浮

與一些巨大的事物接觸

彼此都長時間沉默

即使在游碎了許多年華

它的冷峻也不會全部融化

在北風的鼓勵之下 許多冰

會連在一起形成冰原

它們不肯融化成水

卻在挽留一個紅衣女孩蹣跚的腳印

村莊的位置

從這條小路一直往前走

前面就是村莊

她被莊稼包圍著

她被群山包圍著

她被遠方的思念包圍著

離家遠行的人把村莊

掛在胸前 像一枚徽章

開口就有泥土的清香

傳出來 開口就有

花香 鳥語 愛情

仿佛他是一個愚蠢的詩人

坐在未竣工的大樓里

自我陶醉

當我們看見炊煙看見風箏

看見晚歸的牛羊 看見空曠的原野

仿佛聽見一聲晚歸的吆喚

頓時心中漫起揮不盡的鄉愁

釘子

一枚釘子 銳利的刺客

往往選中最柔軟的部位

在前進的路上 在口號與激情中間

在旗幟的舞蹈中 在風中

謀殺在悄然進行

這來自體內的叛逆

根基里的水貨

似乎完美當中的一次小小的紕漏

在合奏當中的一縷

略有略無的兇音

對 就是這些 一下子被放大

被渲染 被膨脹 被鼓吹

一枚釘子穿透了胸膛

刺骨的冷酷 尖銳的襲擊

盡管微小 卻足以毀滅前程

一只水鳥

一只水鳥站在水邊

池塘里一片吵鬧

這并不影響一群魚的翱翔

水鳥一動不動 仿佛是靜止的化石

連風都吹不動它的羽毛

只有它的眼睛 深刻地眨著

水中的倒影泛起波瀾

那只水鳥羽毛一抖

吟著一首上古的詩歌揚長而去

鑰匙

我拿著自己的鑰匙

去開別人家的門

我消失在居處 世界

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鑰匙啊 多么精致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