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一種鄉(xiāng)音。
陜北漢子的所有心事,因鼓嘟嘟的腮幫嘹亮成了那方水土的特有方言。
顛轎、葬親,愛恨以及內心的隱秘和愿望,從那高亢、悠長的嗩吶聲中走了出來,那無疑是一幅有聲油畫。
高仰的嗩吶和吹奏者的身影以及人的最原始質樸的音量放大成了一種風情,女人從此偷聽到了男人的血氣和陽剛。
一切都是黃色。腳下的黃土,身邊的黃河,黃色的肌膚,還有那一把把黃銅色的嗩吶,再一次讓人想起黃色在梵·高向日葵里的分量,想起黃色成了人永恒而又輝煌的基調、
嗩吶是一條能發(fā)出聲響的歲月之河, 男人作為這條河里的放排者,同時又是這條河的真正源頭。
一把嗩吶是一個家族的情感史,一代一代流傳至今, 當有一天我們聽不到那種高仰的血氣和陽剛,我們也就失去了通向一個民族心岸的引渡者。
關于鳥語的聯(lián)想
有樹的地方就有音樂。
一棵樹就是一首歌。樹的年輪也就是音樂的年輪。
一只鳥站在一棵樹上,站在黎明的枝頭,站在黃昏的巢邊,站在我們仰視的空間。
我們種植林木,其實是在為鳥群種植憩息的家園。
那些浮出我頭頂?shù)木G陰成了我們音樂的真正源頭。
我們把一只鳥與另一只鳥的對話,或把一只鳥的獨白當作音樂,我們聽不懂鳥語,也沒有必要聽懂鳥語,人與自然的最大隔膜不在語言。
世界上的一切最美妙的聲響是音樂, 自然與人類的共通語匯是美妙。
鳥總是在我們醒來的時候呢喃;
鳥總是在我們入夢的時候啁啾。
鳥與人類的這種同軌的生息是呢喃中的約定,還是啁啾里的默契呢?
我們聽了千百年的烏語,聽重復的音樂,我們并不覺得單調,因為自然的、真正的婉轉是在重復中完美。
音樂就這樣掛在我們的頭頂,我們必須仰視才會尋到音樂的真正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