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面素心”是紫砂的本質(zhì)特色,“文人參與”是紫砂的藝術(shù)生命。如果離開文人們的參與、宣揚和推動,紫砂或許仍然停留在普通陶器的定義上。一把好的紫砂壺之所以能受世人喜愛,絕非只因為那塊泥土本身,而在于人們賦予那塊泥土以藝術(shù)生命。眾多的紫砂精品中,筆者珍藏的清代“彭城老守”這款石瓢壺目前尚未發(fā)現(xiàn)第二把,從造型到印款,此壺?zé)o不散發(fā)著濃郁的文人的氣息,是難得一見的雅器。
“彭城老守”壺,一直以來只聞其名,未見其壺。
說它只聞其名,是因為民國時期李景康、張虹合著的《陽羨砂壺圖考》中有記載:“彭城老守,披云樓藏紫砂大壺一具,泥質(zhì)瑩潤,制作極工。”文中對彭城老守壺頗多贊譽之詞。李景康還專門作《題彭城老守壺》一詩贊美此壺。
說它未見其壺,是因為無論是《陽羨砂壺圖考》還是《題彭城老守壺》中,都沒有對“彭城老守”壺的器形、風(fēng)格作具體介紹。筆者查閱過幾十種紫砂類書籍,均無“彭城老守”款紫砂壺的圖片,甚至沒有相關(guān)的文字資料,想必“彭城老守”壺的傳世量十分稀少,只有極少數(shù)人見過它的真容,正如李景康《題彭城老守壺》詩中所說:“世人不識彭城守”啊!
所幸筆者有緣,多年前在浙江上虞從別人家的閣樓內(nèi)覓得這把“彭城老守”壺,泥料細膩而溫潤,器型獨特而富有魅力。壺高8.5厘米,寬17.9厘米,平底,底鈐“彭城老守”陽文篆書印款,乳釘足。同好玩家見到此壺后無不稱贊叫好,為此壺的神韻所折服,紛紛問道,應(yīng)該如何稱呼這把壺?因為大家都感覺這是一把與眾不同的作品,似石瓢又非石瓢,不能簡單地歸在普通“石瓢”壺之中,但又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名字,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就稱它為“彭城老守”壺。
為了能給此壺取一個合適的名字,筆者查閱了多種資料,幾經(jīng)研究考證,最終將此壺命名為“東坡石瓢”,理由有三:首先,“彭城老守”原本就是蘇東坡的稱號,彭城今為江蘇徐州。宋代元豐元年,蘇東坡43歲時官居江蘇省彭城縣,以彭城老守自稱。有詩為證“彭城老守本虛名,識字劣能欺項籍。”其次,石瓢的叫法是蘇東坡首創(chuàng)。“石瓢”最早稱為“石銚”,“銚”從金屬器皿變?yōu)樘掌鳎钤缫娪谔K東坡《試院煎茶》詩:“且學(xué)公家作茗飲,磚爐石銚行相隨”。這是目前為止可考證的,最早的石瓢稱呼。最后就是源于蘇東坡與宜興淵源的傳說,蘇東坡曾在宜興買田,并在《橘頌帖》中寫道:“吾來陽羨,船入荊溪,意思豁然,為愜平生之欲。”可見蘇東坡對宜興(古稱陽羨、荊溪)的喜愛。宜興至今有“東坡買田處”遺址。綜上所述,此壺應(yīng)該是清代文人和紫砂藝人為紀念蘇東坡,融合蘇東坡與宜興、與石瓢、與紫砂的種種淵源,由文人與藝人共同創(chuàng)作的一款極具文人氣息的石瓢壺。
除了與蘇東坡頗有淵源,“彭城老守”壺之所以不能簡單地歸在普通“石瓢”壺之中,其與眾不同的制法也是原因所在。平常見到的石瓢壺,無論身筒高、矮,體形肥、瘦,壺蓋制作都為橋鈕平頂,而“彭城老守”壺一反常規(guī),采用尖鈕坡蓋,型制獨特,內(nèi)涵豐富,與眾不同。這種式樣的紫砂石瓢壺,再無見過第二把實物,但在陳曼生、任伯年、吳昌碩等著名文人的書畫作品中卻時常可見它的影子。此型此韻,非文人參與不能辦也。另一處與眾不同則體現(xiàn)在它的底款上,歷代紫砂壺上常見的底款有:工藝匠人的姓名款、商號款、定制者的堂號等等。而此壺卻是以八百年前的文人蘇東坡的字號作底款,此舉非文人參與不能辦也。再者,《陽羨砂壺圖考》中記載的“彭城老守”壺,壺身銘文的內(nèi)容是取自“四時(季)詞”,給人一派逍遙悠哉的意境,而壺身所刻“夢漁先生”很可能是謝增,揚州儀征人,號夢漁,清道光庚戌科的探花。下款雖未注明贈送人是誰,但不難想像絕非白丁之人。因此該壺可稱為地道的文人壺。
清末民國初期,有人曾根據(jù)蘇東坡“提壺相呼,松風(fēng)竹爐”的詩句創(chuàng)制了三叉提梁壺,并將其命名為“東坡提梁”,那么將這把別具一格的石瓢壺命名為“東坡石瓢”也是十分恰當?shù)摹4藟氐墓_有助于當今紫砂藝人拓展新思路,相信不久會有相同或類似的“東坡石瓢”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