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景致對于我來說,有兩處值得渴慕:一是享譽千載的西湖,一是資深老紫砂壺收藏家李長平先生的“聚緣堂”。機緣巧合的是,在甲申年之末,一次紫砂文化與茶文化研討會之后,我有幸一償所愿,拜訪了位于西湖之畔的“聚緣堂”,有八個字可以形容我當時和現在的感受:肅然起敬嘆為觀止!
來到西湖的時候,杭州正在飄雪,不再是\"萬家掩映翠微間\"的江南印象,西湖悄然隱在白茫茫的雪海之中。“聚緣堂”就在西湖的長生路上,這路名聽來很吉祥,而眺望西湖的地方,正是“老紫砂”李長平先生展示藏品的“聚緣堂”所處的一個陽臺上。“聚緣堂”的陳設古樸典雅,簡潔大方,布局呈長方,一進門就是一件高將三米、寬近兩米的兩面雕刻的玉屏風,迎門雕的是“松鶴”,另一面雕的是釋迦牟尼佛應身像、四大菩薩、四大天王等佛界人物,布局層次分明、人物栩栩如生,法像莊嚴,所謂縮尺成寸,精雕細刻,一扇屏風幾乎把整個佛國給搬進了“聚緣堂”,只不曉得長平兄是否拿得出如此多的供奉。屏風之左,一條長案依墻居中而設,兩邊配以中式展柜,皆陳列紫砂精品,長案上放懸一匾,書“聚緣堂”三字,字體圓轉自如、剛柔相濟、法度嚴謹,令人頗生親近之感。案前設一八仙方桌,也是年代久遠之物。玉屏風之右,整面墻均被透明玻璃封住,內置幾字型展架,展品多是500cc以上紫砂老壺。聚緣堂另一端,是臨街的玻璃墻,站在玻璃墻向遠處眺望,杭州城雪花飄舞,行人瑟縮,此時室內正暖,圓桌上玻璃杯內沖泡的信陽毛尖正泛出春天的氣息,站在陳設架邊,目光可以越過一把明末的紫砂壺望到對面現代化的大樓,一道玻璃墻,隔出了兩個世界;人世間的事情,往往很有意思,只要你愿意,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世界。
我很難穿越歷史的長河和陳設的紫砂藏品交流,我的文化積淀和學識經歷還不容我成為他們的朋友,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說,我都是晚輩;作為晚輩,我不得不以景仰的目光審視著他們,他們帶給我更多的還是震驚,那種古樸大氣的風韻讓我無言以對,更發覺自己對紫砂陶了解的淺薄。非常幸運的是,我和他們貼得是那樣近,甚至可以拿在手里把玩,觸摸他們的百年滄桑,這些在博物館里都很難見到的珍品,如今,竟如此輕易地被我拿在了手里。
長平兄喜好中國傳統文化,尤喜佛理,網名自號“老紫砂”,長居西子湖畔,為訪歷代紫砂茗器,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名下藏器三百余件,多為傳世之作,和著名紫砂收藏大家沙志明先生可謂時之瑜亮。長平兄心胸坦蕩,性情豪放,為和廣大紫砂玩家交流心得,共享收藏之樂,他多次無償提供自己的藏品給文博單位做展示之用,并將藏品在網站上貼圖,開網絡紫砂“集古”之先河,從者云集,“聚緣堂”常常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皆藏家。
老紫砂兄愛老壺成癡成癖,但和壺友交流的時候卻一再叮嚀:玩老壺很難,找到中意的老壺更難,一不留神就會“吃水”,這不僅需要玩家有堅韌的毅力,更需要有豐富的文化知識,對特定歷史時期的文化背景、生活習慣要有深入的研究,熟悉紫砂的傳統工藝和技法,能辨別不同時期的紫砂泥料特色,了解不同紫砂藝人的藝術風格,才有可能使老紫砂的收藏之路走得更加深遠。
在“聚緣堂”的展柜里有三把程壽珍的作品一字排開,掇球、仿鼓及漢扁個個神完氣足,老紫砂兄戲謂之“壽珍三絕”。在藏品中,有一把頗值得稱道的江案卿獅球壺。此壺色澤純正,制作精良,風格古樸。底款為陽文篆書“宜興江案卿制”,蓋內有“案卿”小印。壺體高昂飽滿,曲張有致,壺頸高而挺拔,與壺蓋呈葵式,上塑一臥獅捧銹球,制作精細,俗稱“喜獅”。壺流,把手較為簡潔,此作以全手工而成,蓋可任意轉向而與口皆精密吻合。老紫砂介紹道:江案卿是宜興大浦洋渚人。清末民初著名紫砂藝人。他的獅球壺先是參加了南洋勸業會展,之后又參加1915年美國“太平洋萬國巴拿馬博覽會”并獲獎。從此江案卿獅球壺名聲大振!老紫砂邊說邊用手輕拭壺體,寶愛無比,仿佛獅球的容光依舊。
沒來“聚緣堂”之前,我已經在紫砂壺的網絡和論壇里,看到了很多老紫砂兄的藏品,不過是“指尖之勞”,就可以欣賞到不同歷史時期、不同風格、不同器型的紫砂精品。但是當我親臨“聚緣堂”,真的面對這些有著數百年歷史,令人嘆為觀止的作品,我卻只能是肅然起敬,聆聽歷史的回音。
唐代詩人白居易《春題湖上》一詩,其中兩句曰:“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我在想,一半勾留是西湖,那么另一半是什么呢?在壺客眼里,另一半想必是聚緣堂了,于是給文章取了這樣個名字。
站在“聚緣堂”所處的大樓,就可以看到長生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飄雪的西湖,這個時候正午睡未醒,她看我惺忪,我看她朦朧,這,就為再次造訪做就了理由。成就西湖名聲的是中國的文人,西湖之美, 在于人文之美,歷史之美,長生路上西湖之畔的“聚緣堂”,以其獨特的韻味和歷史價值、文化氣息,將西湖的魅力化開調勻,涂抹得更加悠遠深長…….
(注:乙酉年夏,“聚緣堂”更名“賞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