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解放日報》改版的歷史反思和現實思考

摘 要：創刊于1941年的《解放日報》在創刊之初，以新聞為本，把全世界作為新聞選擇的取景框。1942年進行了改版。改版后《解放日報》的指導思想、報道方式、內容等發生了重大變化。通過對《解放日報》改版的反思和現實思考，各級黨報應依據目前的新形勢，探究黨報新聞選擇和衡量標準、黨報的新聞源、黨報的定位，搞好黨報的改革，使其在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關鍵詞：解放日報；延安時期；改版；歷史反思

中圖分類號：G21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6)04—0169—02

延安《解放日報》創刊于1941年5月16日，是我黨在抗日根據地出版的第一份大型中央機關報，也是抗戰到解放戰爭初期革命影響最大的報紙。創辦之初，該報參照上海的商業報紙《申報》、《新聞報》和莫斯科的聯共(布)機關報《真理報》的辦報模式，以全世界作為新聞選擇的取景框，以新聞為本位。但是，這種辦報思想和辦報方式在實際效果上卻經常表現為游離于黨的中心工作，難以滿足黨和群眾對黨報的要求和期望。針對這種情況，1942年，黨中央掀起了以《解放日報》改版為標志的我黨歷史上第一次新聞改革。《解放日報》的指導思想、報道方式和內容也隨之發生了一系列變化，并初步奠定了我黨的黨報工作傳統。這里，本文試就延安《解放日報》改版進行一些歷史反思和現實思考，以期為黨報改革提供一些借鑒和啟示

一、延安《解放日報》改版的歷史反思

1．價值取向：從“以新聞為本”到宣傳價值為王

《解放日報》創辦之時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該報對新聞的重視突出表現在對國際新聞尤其是突發事件的關注上。在《解放日報》創刊號上，頭版頭條新聞是《蘇聯援華政策堅定不變》，第二條是一則來自德國納粹的消息《國社黨副總裁出奔英國》。強調中共與聯共(布)的特殊關系，這是當時《解放日報》國際上黨性的表現；突出對突發事件的處理，又表現了報紙注重世界范圍內具有新聞價值的事件。這樣，毛澤東起草的報紙《發刊詞》就只能安排在報紙頭版左下方不大顯著的位置了。同樣，在整張報紙的版面編排上，頭版是國際新聞，二版是國內新聞，三版才是邊區新聞，這樣的版面編排使得黨中央做出的決定，哪怕再重要，也只能安排在三版頭條。當時毛澤東在中央黨校上的講話，即全黨開展整風運動的動員報告，甚至還被放在了第三版的右下角，處理為一條三欄題的消息。

顯然，以新聞為本位，而且將全世界作為選擇新聞的取景框，這樣編排黨報，只能使黨報起到黨務公告牌的作用，而且公告還不能安排在首要位置。報紙雖然在總的立場方面體現了黨的傾向，但在當時邊區閉塞落后，群眾文化知識水平非常有限的情況下，這種傳播效果無異于在沙漠中布道。

改版后，《解放日報》被視為黨和群眾的耳目喉舌，被賦予指導工作的重任，新聞的宣傳價值因而得到了空前重視，報紙從形式到內容相應發生了一系列變化。其一，在版面安排上，涉及各抗日根據地的要聞版取代國際新聞成為頭版，其次是國內新聞版，國際新聞被調至第三版，其二，在報道內容上，當時的整風運動和大生產運動等黨的中心工作成為了報道的重點；其三，在報道方式上，典型報道成為了主要報道手段，在實際工作中涌現出來的典型人物、典型事跡和典型經驗被大量報道，一些報道甚至成為了頭版頭條。

2．新聞源：從多樣到單一

既然以報道新聞為主，改版前的《解放日報》不僅采用新華社的電訊稿，也廣泛采用世界各主要通訊社的電訊稿，例如路透社、美聯社、哈瓦斯社，甚至是敵對國日本同盟社的電訊稿。創刊號頭版的下半部，就密密麻麻地刊登了大小17條這樣的電訊稿，內容涉及世界各地發生的新聞。這對于豐富黨報的新聞源當然有一定好處，但是卻弱化了黨報宣傳黨的方針政策的功能。當時的中央宣傳部《為改造黨報的通知》曾指出：“報紙的主要任務就是宣傳黨的政策，貫徹黨的政策，反映黨的工作，反映群眾生活，要這樣做，才是名符其實的黨報，如果報紙只是或者以極大篇幅為國內外通訊社登載消息，那末這樣的報紙就是黨性不強，不過為別人的通訊社充當義務的宣傳員而已，這樣的報紙是不能完成黨的任務的。如果各地黨報犯有這樣毛病，就必須立即加以改正?！边@樣，從那時起，黨報不再刊登各國通訊社的電訊稿，而只發表黨領導的通訊社——新華社的電訊稿。這對于加強黨報的指導作用，也是一條有力的措施。對當時的一般群眾來說，新華社的電訊稿也基本可以滿足他們并不很高的新聞需求。

3．傳播方式：從社會傳播到組織傳播

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這次改版實際上使《解放日報》完成了從社會傳播向組織傳播的過渡?！督夥湃請蟆窂拇瞬辉偈羌扔猩鐣杂钟袩o產階級傾向性的普通新聞紙，而是無產階級政黨的旗幟、號角和鼓風機。其主要功能不再是向社會告知新聞，而是宣傳目的高于新聞告知的組織傳播，是以傳播為手段，整合資源，去實現組織的目標。‘’，

同時《解放日報》改版，實行“全黨辦報群眾辦報”的辦報方針，在強化機關報意識的同時，在報紙的大眾化發展方向上也進行了一些有益的改革，如：注意報道群眾的生產與生活、強調群眾參與、用群眾語言寫作等。無疑，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這種強調以受眾為中心進行滿足和引導的理念是對報紙認識的一次巨大飛躍，是對舊觀念、舊思想的變革。但《解放日報》這種走大眾化的辦報思想，并不體現辦報者對新聞傳播規律的理性思考的自覺，而只是對組織傳播的宣傳策略的一種豐富。在這里，新聞與宣傳的界限是模糊的，宣傳意識籠罩了新聞的專業精神，新聞傳播失去了獨立的品性，人們關注的不是新聞傳播的規律，而只是思考如何使報紙成為“集體宣傳員”、“集體鼓動者”和“集體組織者”的方法。

二、延安《解放日報》改版的現實思考

在我國長期的革命斗爭中，黨報主要是作為階級斗爭的工具而出現和存在的，承擔著宣傳黨的政策思想、揭露和打擊敵人、教育和動員人民的任務。這種傳統的力量不僅引發了以《解放日報》改版為標志的我黨歷史上的首次新聞改革，而且使得由此形成的新的黨報工作傳統一直延續至今。誠然，《解放日報》改版在當時確實適應了環境特點和工作需要，推動了革命斗爭向前發展。但是，時代在變化，社會在進步，我們的黨報工作是不是也應該與時俱進呢?

1．黨報新聞選擇和衡量的標準：是新聞價值還是宣傳價值?

建議一：以新聞價值為主，以宣傳價值為輔

新聞選擇和衡量的標準以宣傳價值為主，這是《解放日報》改版以來所形成的傳統。時至今日，這種傳統仍然具有極強的力量。如：前蘇聯發生“8．19政變”，《人民日報》僅在頭版的右下角(頭版最不重要的位置)進行了報道。而且至今國際新聞可以上黨報的頭版頭條，依然似乎是個禁區，即使發生“9．11事件”這樣影響全世界的新聞，上頭版二條就已經算是一種變化了。而當時的頭版頭條新聞，不過是全運會的火炬接力儀式。孰輕孰重，恐怕任何人都可以掂量出來。

從現實情況來看，新形勢下黨報仍然擔負著宣傳黨的方針政策的任務，但黨報的出版環境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黨報早已走出山溝，面向社會發行，受眾也不是當年根據地的農民。開放的環境、讀者素質的提高，都要求黨報提供真正的新聞。從黨報的地位和作用來看，報紙只是許多社會聯系中的一種，不再像當年那樣，報紙的發行系統是黨所擁有的不多的溝通系統之一。而且，我們掌握了全國的政權，各種組織系統十分完善，通過各級組織指導工作和進行監督遠比軟性的報紙有效得多。黨報作為報紙，提供新聞的職能無形中被提到了重要議事日程。可以說，如果黨報通篇都是領導起居式和行政機關例行公事式的報道，或者宣傳色彩過濃的典型報道占據大半篇幅，而對一些重大的國際國內新聞不報、少報的話，那么，這樣的黨報顯然是缺乏公信力的。

2．黨報新聞源：能否打破單一局面

建議二：在堅持采用新華社稿源的前提下，適當采用外國新聞源

傳播科技的迅速發展，使得新聞傳播的信息源和傳播渠道日益多元化。在這種新的形勢下，黨報和黨領導下的我國傳媒的新聞源，仍然是60多年前規定的新華社一家。而鑒于人力和物力的限制，具體的傳媒能夠采訪到的新聞是有限的，通訊社的功能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對于各個傳媒來說顯得更為重要，成為不可或缺的新聞源。因此，只能采用一家通訊社的新聞稿，可以說是現在我國傳媒的新聞源匱乏的原因之一。

回顧歷史，我們知道，《解放日報》改版前曾采用過非黨通訊社的電訊稿，當時主要由于過多，影響了宣傳黨的方針政策，被認為黨性不強，其實問題并不在于黨報采用了非黨通訊社的新聞本身。再看現在，主要刊載外國媒體稿件的《參考消息》，其發行量遠遠超出了黨報的發行量，一些國內媒體的國際新聞部分有的也是根據外國通訊社的稿件進行編寫的。有人也許擔心采用外國媒體的新聞源會導致和平演變，而其實恰恰相反。在網絡信息時代，議程設置全球化，往往是所謂的信息封鎖導致國外媒體影響到我國的議程設置。況且，適當采用外國新聞源與體現自己的傾向性其實并不矛盾，《參考消息》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一味地強調機關報的屬性，只會逐漸失去與人民群眾的相關性。

3．黨報定位；能否實現由“政黨報紙”向“高級報紙”的跨越

建議三：擁有主流人群，成為主流大報

新時期黨報如何體現黨性?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隨著社會發展速度的加快，新的利益群體不斷涌現出來，新興的這些利益主體要求直接或間接介入政治決策過程，表達他們的政治愿望。但如果政治體系不能向公眾提供暢達的政治參與渠道，社會多元利益主體間的矛盾就會因此被激化，從而導致社會秩序的不穩定。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能否體現黨性，關鍵就在于能否實現由“政黨報紙”向“高級報紙”的跨越，能否擁有主流人群，成為黨聯系他們的橋梁和紐帶，成為社會守望者和環境監測者。

《解放日報》改版時期，我國人口的總體文化素質很低，多數人在為溫飽而斗爭，因而有文化、有一定自主行為能力、擁有管理話語權的社會主流人群主要集中在黨政機關，黨報自然成為擁有社會主流人群的報紙，成為當然的輿論代表。市場經濟條件下，情形完全不同了，黨政系統的官員只是社會精英中的一小部分，在社會其他系統和層面，越來越多地集中了一大批文化素質高、民主意識強的新的人群，他們需要及時豐富的“高級新聞”，希望得到關于最新消息的客觀、理智、權威的解釋。而我國現實的情況是，黨報刊登的許多的內容，或者不是新聞，或者是在以宣傳的方式兜售新聞，時效性較差，難以滿足主流人群的需要。一些商業媒體出于規避風險的考慮，往往又回避重大新聞。因此，在我國，無論出于堅持黨的領導和輿論導向的需要，還是出于黨報本來的性質與傳統功能，黨報都應填補這個市場空缺。在保持黨報基本性質的前提下，將以指導工作為主的黨報，轉變為以提供高級新聞、提供權威新聞解釋為主的社會的主流報紙，應當成為目前黨報改革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