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公共汽車停下,前后兩個門同時開。這時,一個中年人從前門上來,他是李小道;一個中年人從后門上來,他是方大路。他們在同一排坐下來的時候,都認出了對方。他們幾年前在同一個單位同一個部門,因為要競爭同一個職位,明爭暗斗,互不服氣。李小道向總經理講方大路的不是,方大路向董事長說李小道的是非,于是,公司就炒了一盤“魷魚”,請他們兩個人共同就餐。
現在兩個人在這里相遇,開初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接著是有點意外,有點尷尬,而后又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談起來了。
李小道說:“好久沒見到了。”
方大路說:“好久沒見到了。”
李小道說:“對啊,因為我沒有見到你,你也就沒有見到我。”
方大路說:“是啊,你沒有見到我,我就沒有見到你,所以我們都沒有相見。”
李小道說:“怎樣,現在在哪里高就,過得怎樣?”
方大路說:“開個小工廠,一般般。你呢,在哪里發財,生活如何?”
李小道說:“做點小生意,馬馬虎虎。你的家住在哪里?”
方大路說:“在市中心小區復式樓。你呢?”
李小道說:“我呀,在市郊區花園別墅區。”
方大路說:“你真是不錯。”
李小道說:“你也不一般。”
方大路問:“對了,你的孩子多大了?現在做什么?”
李小道說:“孩子17歲了,在貴族學校讀高三。你的女兒呢?”
方大路說:“我女兒今年16歲了,剛剛到國外留學呢。”
李小道說:“不錯不錯。”
方大路說:“彼此彼此。”
李小道問:“你的妻子現在在做什么?”
方大路說:“還能做什么,整天不是開著車兜風,就是與鄰居打麻將;不是去健身,就是去逛商場。對啊,你的太太呢,現在又在做什么?”
李小道說:“有什么好做,成天不是外出去旅游,就是與姐妹去美體;不是去跳舞,就是去美容院。”
方大路說:“不錯不錯,你的太太真懂得享受。”
李小道說:“不錯不錯,你的妻子是與時俱進。”
方大路問:“你的生意做得很好吧?”
李小道說:“特別旺,本來想開幾家連鎖店的,但感到太勞累了,一個人顧不上。再說,如今錢都花不完,萬事都不用愁了,何必活得那么累。說白了,金錢嘛,只是一種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怎么,你的工廠效益不錯吧?”
方大路說:“非常好,本來想要擴大生產的,但覺得太辛苦了,一個人管不來,再說,現在已經有了錢,該有的已經有了,要那么多錢干嗎。你知道的,錢多了,只是一個數字的變化。不說錢了,太俗氣了。”
“前面是人民廣場,下車的乘客請準備。”公共汽車服務員報著站。
李小道說:“哎,坐了半天,我還沒有問你呢,你要去哪里?”
方大路說:“我要去開車呢,忘記告訴你了,我的寶馬車在修理廠裝報警器,原是司機要開車送我的,因為很久沒有坐公共汽車了,今天來體驗體驗,咱們總不能忘本啊。對了,你這是要去哪里啊?”
李小道說:“我要去提車啊,差點忘記說了,我最近換了一輛最新款的‘奔馳’,車行老板本來是要來接我的,但我覺得沒有必要,坐坐公共大巴,回憶回憶過去的日子,也是一種享受啊。”
終點站到了。李小道和方大路說了聲再見,一個人從前門下,一個人從后門下。之后,有一個人也匆匆跟下了車。
半個小時后,李小道和方大路兩人又相遇了。地點是在一家小工廠的會議室,他們都是來面試推銷員的,面試官告訴他們,今天是最后一輪考試了。有個人進來給面試官耳語了一陣,面試官清了清嗓子,說:“本來公司是只要一個人的,所以安排你們倆再競爭競爭。但是因為你們倆的表現實在是太好了,所以我決定,你們倆都被留下了。”
(韓暢摘自2005年12月26日《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