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

幸福感

高墻。鐵窗。月光。“文明監管”字樣。

4號遞給7號一張煙盒紙：你現在有沒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7號看清了煙盒紙上的字，痛苦地閉上雙眼，拿毛巾捂上嘴，翻來覆去睡不著，呼吸一會兒急一會兒緩的……

4號冷笑了一聲，看著天花板在心里罵：狗日的，你貪那么多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判了個無期，你一輩子都撈不著花了。

4號想到自己好好改造，五年后還有機會重新做人，慶幸自己陷得不是太深，他有一種幸福的感覺，笑了幾笑，睡著了。

搞特殊

“文明監管”字樣。月光。鐵窗。高墻。

7號起來，喝水，吸煙，走動，突然嗷嗷大叫兩聲，把全室的人都聒醒了。

教官按規定對他嚴管，他偷偷樂了。在家有單間臥室，從來不與老婆睡在一起；在單位有專門的休息室，即使與那個比他小二十歲的小秘折騰一夜也是上班休息兩不誤的……與那幫帶號的家伙睡在一起，徹夜難眠啊!

報告整理

高墻。鐵窗。月光。“文明監管”字樣。值班室，三位教官加班整理第五室犯人報告材料：

1號：大貪7號夜里不睡，白天打掃衛生的時候，躲在垃圾箱后偷睡，我看見他好幾回了。

4號：7號大貪夜里睡覺用毛巾系上嘴，最長不過半小時就激靈坐起，有時憋得直喘粗氣，有時嚇得東張西望。

5號：大貪7號裝關節疼，從醫務室要來一些膏藥，夜里睡覺用膏藥貼上嘴，我們說他怕說夢話，他死不承認，說多了還跟我們急。

9號：7號大貪三次嚴管都是他故意制造的，他想住單間，搞特殊，教官嚴管他高興，他巴不得天天嚴管才好呢。

……

以上種種跡象表明：7號罪犯怕說夢話。為什么怕說夢話呢?懷疑判前還有未吐凈的犯罪事實。

沒有生日

“文明監管”字樣。月光。鐵窗。高墻。

7號沒領到飯菜，看大家吃得很香，轉過臉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同室的都湊過來，用最尖刻的語言諷刺挖苦他。兩位教官過來了，一位提著一盒蛋糕，一位端著兩盤好菜。

兩位教官把東西放在7號面前，微笑著說：“祝你生日快樂!”

7號看著蛋糕發了一下呆，立馬驚惶失措起來，說：“我沒生日，我不過生日。”

教官笑了，說：“大家都反映你怕說夢話，怎么還怕過生日，哪有沒有生日的人？”

7號立馬改口說：“我不是說我沒生日，你們知道的，我從小是個孤兒，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院也不知道我的生日，誰也不知道我的生日。”

教官表情嚴肅起來：“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你把進入孤兒院的那天當作自己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我們還知道，三年前你是一個清官好官，每年都往孤兒院捐款，那錢都是你個人的。沒想到才三年你就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你這把年齡還有幾個三年?你的唯一出路，好好改造，爭取表揚立功的機會，減刑，該說的要說!”

數字游戲

高墻。鐵窗。月光。“文明監管”字樣。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文娛活動。教官教犯人們做一個數字游戲，安排7號讀數。

游戲結束后，教官把7號留下來，帶進了值班室，區長和指導員早就在那兒恭候多時。7號眼神露出一絲驚慌，馬上消失了。

教官把——張紙條遞給他；052228、548795

他猛地一驚，立馬又鎮定下來，他的心理素質特別好，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明白教官給我這個數字是什么意思?”

教官威懾說：“等你明白一切都晚了，我們還是想把這個機會留給你，給你最后三天考慮期限，三天內你說還算表揚立功，過了這三天就是另一種性質了。”

思考

“文明監管”字樣。月光。鐵窗。高墻。

7號：妻子、女兒都有一個好工作，一家三口工資上萬元，不說自己身居要職的那些福利待遇，光這工資也是一般家庭所不能比的，我怎么就財迷心竅了呢?我怎么就貪得無厭了呢?有小車，有地位，有話語權，有尊嚴，多好啊，我怎么就不知足呢？

第十五夜

高墻。鐵窗。月光。“文明監管”字樣。

7號想不起自己還有什么親屬，妻子女兒都跟著受了牽連，在另一個區，面對的也是這高墻、鐵窗、月光和“文明監管”字樣。

接待室里只有一位衣著樸實的老農。這樣的老農在他曾經管轄過的那個山區隨處可見，但他實在想不出和這位老農有什么關系，是在下鄉視察抓拍鏡頭的時候與他合過影嗎?

老農呆呆地看了7號一會兒，從懷里慢慢掏出半塊玉佩，7號瞪大了雙眼，一把抓過半塊玉佩，啊了一聲，淚流滿面。

老農背過身去，7號撲過去抱住他哭喊：“哥哥，我找了你幾十年了，我對不起你呀，我對不起死去的爹娘啊!”

老農經不住這樣的痛楚，跑到接待室外面掩面痛哭。

7號轉過身對教官說：“我說，我把沒說的全都說出來。”

教官笑笑說：“現在說還不晚，再過兩個小時，過了零點，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在你沒說之前，我先讓你看一個數字。”

7號看了大吃一驚：“你們是怎么查出來的?”

教官說：“具體過程不能告訴你，生日、敏感數字、陽歷那天陰歷是幾，它們有什么必然聯系，七拐八彎，再復雜還是被我們破解了。再說，你尋找多年，毫無希望再找的哥哥，不是也被我們找到了嗎？”

(責編／于衛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