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土地上的越南學校

中國和越南是兩個社會主義友好鄰邦，兩國人民的傳統(tǒng)友誼是由毛澤東主席和胡志明主席親手培育的。半個世紀來，在越南的抗法、抗美斗爭中和在兩國的社會主義建設中，兩國人民一貫相互同情、相互幫助。胡志明主席曾用“越中情誼深，同志加兄弟”的詩句來贊美中越友誼。這期間曾流傳著許多體現(xiàn)“同志加兄弟”的感人事跡，20世紀在中國廣西創(chuàng)建的越南干部子弟學校，便是其中胡志明主席的創(chuàng)意

1953年5月，越南的抗法戰(zhàn)爭正處于十分激烈和艱苦的階段。這時越南民主共和國主席胡志明提出了一個具有戰(zhàn)略意義的創(chuàng)意，就是要派一批越南干部子弟到中國來學習，為抗法戰(zhàn)爭勝利后的國家建設培養(yǎng)人才。為此，胡主席親自給中共中央和毛主席寫信，希望中國幫助在華南地區(qū)建立若干所越南學校，其中包括一所越南干部子弟學校。當時中國剛剛解放不久，百廢待興，而且抗美援朝戰(zhàn)爭還沒有完全結(jié)束。但中共中央和毛主席毅然決定同意胡志明主席的要求，并給予大力援助。

1953年7月9日，越南教育部長阮文萱簽署了在中國江西省建立“廬山越南少年學校”的決定，并任命了校長和副校長。同年夏末秋初，來自越南北部和中部各省的1000多名少年兒童，分成11個隊集結(jié)到靠近中越邊境的諒山省，然后徒步行軍，經(jīng)過睦南關(即現(xiàn)今友誼關)來到中國廣西憑祥。8月25日，第一批少年兒童抵達廬山，這一天便成了建校日。半年后，學校從廬山遷至廣西桂林，取名“桂林育才學校”。

育才學校學生年齡最大的十五六歲，最小的只有八九歲。他們的父母正在越南國內(nèi)不同崗位投入激烈的抗法斗爭，沒有能力顧及自己的孩子。對此，胡主席特別叮囑說，邊境地區(qū)山路崎嶇，河道縱橫，帶隊干部要提防敵人的破壞和敵機的轟炸，不得疏忽大意。胡主席指示有關部門務必保護好孩子們的健康和安全，強調(diào)說：“家長們因為相信黨，相信政府和我本人，才同意讓孩子們遠離家庭去學習。如果一旦發(fā)生意外，我怎么向他們交代?”

合作創(chuàng)業(yè)

育才學校坐落在桂林城西的桃花江畔。這里風光秀麗，氣候宜人。中國政府除無償提供校舍外，越南師生的衣食住行以及教師的工資和學生的學習費用，全部由中國政府承擔。雙方商定，學校的領導班子由越南同志組成，當時全校分小學部和初中部，共20個班；教師和管理干部約60人；中方派出一個約80人的工作組，配合越方的工作。

學校十分重視學生的思想教育，著重幫助同學們樹立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思想，讓他們認識中越友誼的傳統(tǒng)，立志學成后報效祖國。通過講授越南歷史、中國歷史和馬克思、列寧、毛澤東、胡志明的故事，培養(yǎng)同學們對革命理想的追求和尊敬師長、熱愛集體、遵守校規(guī)、愛護公共財務等理念。此外還通過參觀工廠、農(nóng)村讓同學們認識到工人、農(nóng)民和勞動的偉大。

文化課程完全按照越南教育部的統(tǒng)一規(guī)定安排。越南教師講授的課程有越南語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歷史、地理、美術(shù)。中文、體育和音樂課由中國教師擔任。中方工作組全力配合越南教師的工作，努力幫助搜集、整理中國、蘇聯(lián)等社會主義國家的教科書和其他有關資料，供越南教師參考。學校經(jīng)常組織現(xiàn)場聽課、現(xiàn)場錄音、課后討論，用這樣的方法交流經(jīng)驗，提高教學質(zhì)量。

課外時間同學們都喜愛閱讀中國和蘇聯(lián)小說，保爾·柯察金、馬特洛索夫和劉胡蘭是他們崇拜的英雄人物。同學們還十分喜愛《歌唱二郎山》、《英雄們戰(zhàn)勝大渡河》、《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卡秋莎》等中國和蘇聯(lián)歌曲。

學校對同學們的衣食住行和健康十分重視，定期為同學們檢查身體，還專門設有醫(yī)務室，配備有專職醫(yī)生、營養(yǎng)師，并為年紀小的同學請了保姆。用餐時，中國服務員總是面帶笑容地站在桌旁，不時地為同學們盛飯、添菜。

當時不少同學患有頭癬，刺癢難忍。女醫(yī)生鄧海棠便將所有患頭癬的同學集中起來，把他們的頭發(fā)全部剃光，定時為他們涂藥。這些同學很快便治好了頭癬，回到了原來的班級。為防備同學們一旦發(fā)生急病需外出治療，桂林市委還特別為學校配備了一輛急救小轎車。

此外，學校還與桂林團市委共同組織聯(lián)歡、文藝晚會、夏令營、參觀游覽、體育競賽等形式多樣的活動，豐富同學們的課外文體生活。每當組織大家到漓江游泳時，中國工作人員總是十分謹慎地用繩子圍住游泳場，并有專人守護，保證同學們的絕對安全。

桂林市領導對這所學校給予了很多關心。他們指示各有關單位，凡是育才學校提出的要求，務必要想方設法幫助解決。而越南方面則對同學們要求十分嚴格。胡志明主席指示說，中國剛剛解放幾年，還面臨許多困難，一定要體諒中方的困難，節(jié)約使用中國提供的援助。越南學員范氏華回憶說，一天她看到一個駝背的中國小孩前來揀走了學校飯廳倒掉的剩飯，心中十分難過。她說，中國少年兒童的生活還十分困難，而我們在各方面卻得到了充分保障，這都多虧了毛伯伯和胡伯伯的恩情。

學員陳抗戰(zhàn)說：“當時中國人民和桂林人民的生活還十分困難，吃不飽，穿不暖，但卻全力關心、幫助我們，為我們學校提供了最好的精神和物質(zhì)條件，保證師生們能好好工作，好好學習，我們每個人年輕時代的成長都離不開桂林人民的關心、愛護和幫助。這種感情在我們心中永遠不會淡漠。”

鄧海棠醫(yī)生的感人故事

胡士佐是一個只有9歲的小學員。一天，學校組織小班同學到附近的一個湖里去游泳，之后，胡士佐一個人留在湖邊玩耍。出于好奇，他悄悄地朝湖心走去。這是一個人工湖，湖底高低不平，當胡士佐走到湖水沒過膝蓋的地方時，他一失足便滑入深水中。不會游泳的胡士佐很快便被湖水吞沒，沉到了湖底，但周圍卻沒有人發(fā)現(xiàn)。當班主任點名時，發(fā)現(xiàn)少了一個同學，便問同學們：“有誰看見了胡士佐沒有?”一名同學指著湖的方向說：“剛才我看見湖上漂著一條短褲。”班主任水性很好，立即跑到湖邊，一頭扎到了水里，但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胡土佐。班主任出于高度的責任感，再次潛入水中，過了好久才從湖底把胡士佐撈上來，但他已經(jīng)奄奄一息。班主任用手拽住胡土佐的雙腳，把他掄起來轉(zhuǎn)圈，企圖讓他把灌進腹腔里的積水吐出來，但毫無效果。這時，剛剛20多歲的中國女醫(yī)生鄧海棠不顧一切，把一根橡膠吸管插人胡士佐的胃里，用嘴一口一口地吸他腹腔里的積水。由于學校曾在湖邊搭設了許多茅廁，致使湖水中積存了大量糞便，所以鄧海棠醫(yī)生吸到嘴里的全是污水和糞便。這時，另外一位醫(yī)生拿來稀釋的紫藥水，讓鄧海棠醫(yī)生吸一次污水，漱一次口，直至把胡士佐腹腔里的積水全部吸出來。這時的胡士佐只有一點微弱的呼吸，生還的希望已極為渺茫。此后，胡士佐處于休克狀態(tài)整整三個月。鄧海棠醫(yī)生便日夜守護在他身邊，無微不至地照料他。學校還從北京請來專家為他進行會診。胡士佐的康復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為此學校決定停止一切帶有響聲的文體活動。由于鄧海棠醫(yī)生和學校領導的細心關懷，胡土佐終于在三個月后蘇醒了過來。這時，鄧海棠醫(yī)生又為他安排了一個十分周到的康復計劃，讓他喝一種特制的水，吃經(jīng)過特別加工的飯，并像對嬰兒那樣，攙扶他重新學習走路，幫助他恢復記憶。最終從死神手里把胡士佐奪了回來。為表彰鄧海棠醫(yī)生的功績，越南政府授予她二級勞動勛章。1961年胡志明主席訪華期間，在桂林親切接見了鄧海棠，特別贈給她五個字：良醫(yī)兼慈母。

幾十年來，胡士佐全家一直沒有忘記鄧海棠醫(yī)生的救命之恩，他們始終有一個強烈的愿望，就是能當面向鄧醫(yī)生表示感謝，鄧醫(yī)生也盼望能見到闊別幾十年的胡士佐和同學們。1997年8月，應桂林育才學校校友會的邀請，鄧海棠醫(yī)生到了越南。8月10日上午，五六十位育才學校的老校友早早就手捧鮮艷的花束，打著“向鄧海棠醫(yī)生致敬”的橫幅，聚集到河內(nèi)火車站。他們當中有剛剛從法國講學歸來的育才學校老校長、75歲高齡的阮文珠教授和已經(jīng)是越共中央科教部副部長的黃玉謹和越南國家主席助理、原育才學校學生會主席范國英。在越南期間，鄧醫(yī)生除到河內(nèi)、海防、胡志明市等地參觀訪問外，還特別來到胡士佐家里作客。胡士佐的父親見到鄧醫(yī)生激動萬分，一再感謝鄧醫(yī)生和桂林育才學校對他兒子的救命之恩。胡士佐一家用最豐盛的飯菜款待這位闊別了40多年的遠方親人。鄧海棠醫(yī)生說：“當年在搶救士佐時，大家只有一個愿望，就是讓他能活下來，成為一個正常的人。但幾十年來，士佐所做的成績大大超出了大家的愿望。他在大學畢了業(yè)，成為了軍官，還到俄羅斯去管理出國的勞務人員，而且還會寫詩，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我想，士佐所作出的成績就是對當年所有參加搶救的同志最大的獎賞。”就在這天，已經(jīng)71歲的鄧海棠醫(yī)生認胡士佐和他兒子胡玉英為干兒子和干孫子。胡士佐的父親說：“這也是越中友誼的體現(xiàn)”。!

春華秋實

越南抗法戰(zhàn)爭結(jié)束后，育才學校全體同學奉命于1957年12月底全部返回國內(nèi)。他們當中的大多數(shù)又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學習深造后，相繼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崗位。幾十年來，他們?yōu)榭姑蓝窢幍膭倮蛧业纳鐣髁x建設獻出了自己的青春年華，有的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2001年11月，一個育才學校校友代表團來到桂林。當年的育才學校的校舍已成為現(xiàn)在廣西師范大學的一部分。代表團成員同當年的老師和工作人員見了面。他們特意參觀了學校的大禮堂、校醫(yī)室和自己住過的宿舍，并一一拍照留念。為了回憶當年的學生食堂，代表團成員還特意在學校的集體食堂吃了一餐午飯。在校同學得知他們是當年育才學校的老校友，都紛紛圍攏來同他們攀談。大家說，學校校舍同當年相比有了很大變化，但我們對母校的感情和懷念則絲毫沒有改變。

2003年8月下旬，越共中央組織部、教育部和越中友協(xié)在河內(nèi)舉行了一系列活動，隆重慶祝桂林育才學校成立50周年。8月24日上午，慶祝大會在河內(nèi)百科大學禮堂舉行。越南黨政有關方面領導人和眾多育才學校的老校友聚集一堂。老校友中的代表人物有：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組織部長陳庭歡，越共中央委員、教育部長阮明顯，越共中央委員、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阮德核，越共中央委員、中央檢查委員會副主任武國雄，越南國家主席府辦公廳主任段孟蛟，越南中央電視臺臺長胡英勇，越南對外友好組織聯(lián)合會主席武春洪，越中友協(xié)副主席武高潘等。出席大會的還有應邀前來的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和桂林市代表團，以及桂林育才學校老教師代表團。

代表們踴躍發(fā)言，深情地回顧了在育才學校度過的難忘歲月，講述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表達對中國黨和政府的衷心感謝和他們對越中友誼的切身感受。

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組織部長陳庭歡的發(fā)言集中地說出了大家的心里話。他十分動情地說：“時光雖過去了50年，但我們每個人在兄弟的中國大地上學習、生活的深刻記憶卻絲毫沒有淡漠。回憶過去，我們懷念那些對我們循循善誘的老師，那些照顧我們衣食住行的干部、工作人員和那些難忘的同學們。我好像又看到了鋪滿白雪的每條道路，看到了掃雪的服務員叔叔攙扶我走過泥濘的小路，看到每間教室在課余時間都回蕩著歡聲笑語……所有這些都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這些往事的回憶始終伴隨著我們走上工作的道路，鞭策我們鍛煉成長，做一個對人民和祖國有用的人。”“每個人的成長歷程不盡相同，但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做過對不起黨和國家、對不起越中友誼的事情。這是我們共同的欣慰和自豪。”“感謝中國共產(chǎn)黨、中國政府和人民在面臨困難的情況下，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學習和鍛煉成長的條件，使我感到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親切和充滿信心。”“通過越中兩國老師和服務人員的舉止、言行，在我們純潔的心靈中逐漸形成了對越中友誼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的頭發(fā)變白了，當年的老師、朋友逐漸離開了我們，這是無法抗拒的規(guī)律。但桂林育才學校將在越南革命史和越中關系史中永遠長存。”

育才學校所在地桂林，半個世紀來繼續(xù)為越南的教育事業(yè)和中越友誼作出自己的貢獻。1954年至1957年，越南陸軍學校從云南遷至桂林，有2000多名學員曾在這里學習。1955年至1958年，在桂林又建立了越南“語專”，有6000多名越南留學生在分配到中國其他高等學校之前，在這里接受中文培訓。抗美戰(zhàn)爭期間，越南有三個子弟學校的2600名學員和中央民族學校的1000名學員在桂林育才學校舊址學習。此外，桂林還將設備和醫(yī)療條件最好的南溪山醫(yī)院用來專門救治來自越南南方戰(zhàn)場的傷病員。

如前所述，當年的育才學校舊址現(xiàn)已成為廣西師范大學的校舍。自1995年起，廣西師范大學中文系開始招收越南留學生，至2003年已有500名越南留學生從這里畢業(yè)。目前在校的越南留學生有300多人。2004年10月14日，筆者和夫人曾到廣西師范大學作客，受到了大學國際文化教育學院院長蔡昌卓、顧問徐德強和國際交流處副處長覃小禾等的熱情接待。他們詳細介紹了幾年來學院在培養(yǎng)越南留學生方面取得的成績和廣西與越南教育部門加強交流、合作的情況，還陪同我們參觀了學院于2003年10月樹立的桂林育才學校紀念碑。

幾十年來，桂林的名字始終同越南人民的抗法、抗美斗爭和社會主義建設聯(lián)系在一起，和中越友誼聯(lián)系在一起。為此，2003年8月19日，越南國家主席決定授予桂林市友誼勛章。這一勛章是越南黨政領導對半個世紀來桂林為增進中越友誼所作出的歷史貢獻的充分肯定和褒獎。作為我國前任駐越南大使，我為桂林育才學校和桂林市的歷史功績感到自豪，更為當前中越友誼的美好發(fā)展感到高興，相信在雙方的共同努力下，兩國人民一定能繼續(xù)發(fā)揚友好傳統(tǒng)，像兩黨、兩國領導人所期盼的那樣，永遠成為好鄰居、好朋友、好同志、好伙伴。

(責任編輯 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