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額濟納

額濟納的意思，有人說是“無人居住之地”，而旅游資料中說是“家主之地”，還有人說是“母親之地”。無論哪一種解釋，都在訴說這個地方曾有的美麗，這里也因為其綠洲的魅力而留住了土爾扈特部征程萬里的腳步。今天她以胡楊的神奇而美名遠揚，也因嚴峻的生態危機而吸引八方來賓。

到了額濟納以后我才知道這里還有神秘的黑城、居延塞遺址、嘎順扎德蓋巖畫、紅城、綠城等許多名勝，在默默訴說著這個邊塞之地久遠往昔的金戈鐵馬和滄海桑田。

今天的額濟納因胡楊而盛名遠揚，也因胡楊而美麗。第二日我們便前往胡楊村一覽其風姿。胡楊沿著黑河岸邊隨意地生長著，時而密集，時而稀疏，生機勃勃的、垂垂暮年的風情各異，展示著生命的多姿多彩。因為9月底突采的嚴寒凍壞了正要變黃的葉子，我們只能看到灰綠色一片。好在步行不遠，便看到公路兩旁兩棵高大的胡楊披著滿滿一身。金黃的葉子款款地迎了上采。我們激動地亂按快門。路旁一位扎著頭巾的男子見狀忙說前方還有。公路以優美的曲線在胡楊間延伸，身邊不時有小車飛速駛過，我恍惚間覺得置身電影畫面中北美的鄉間，只是多了幾分干燥，讓人難耐。

一如所有的旅游景點，那個叫作胡楊村的地方匯集了各地游客，也聚集了一些既作旅店又提供餐飲的蒙古包。蒙古包是蒙古人游牧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設計科學合理，冬暖夏涼且攜帶方便，伴隨著游牧人逐水草而居。而今演變成了牧人走向市場經濟、走向現代化的舞臺，不知這舞臺承載了幾多夢想，幾多尷尬。景點內多出售蒙古特色食品，如手抓羊肉、蒙古包子等傳統飲食，我們選擇了叫作“燜面”的特色飲食，別有一番風味。蒙古包周圍有許多牧人牽了自家的駱駝供游人們騎乘。

在一處叫二道橋的地方聚。集了許多人和駱駝，干涸的河岸邊擠滿了游客，熙熙攘攘，當地人在讓拉游客的駱駝飲水休息，也有人在售賣以柱狀或片狀粘連在一起的奇石一“沙漠玫瑰”。橋下的河道早已干涸，只剩下不連續的小水洼散布在河道上，倒映著岸邊胡楊亭亭的身影。我們仔細尋找，果然在一棵樹上發現了形狀迥異的三種葉片，生在矮處伸手可及之處的是柳葉狀錐形葉片，中部為橢圓形，頂部是圓形。不遠處的沙地上，一棵已經死去的胡楊粗粗的樹干艱難地站立著，使遠處枝繁葉茂的胡楊樹身影略顯凄涼。導游告訴我們，去年這棵樹還是枝繁葉茂的，同行者隨口說：“人一多，植物就不對勁兒了。”在胡楊集中的胡楊村及其周圍，到處可見來自全國各地的人和車。一位拉駱駝的男子問我們是否去看拍攝電影《英雄》的地方，我盡管喜歡極了一襲紅衣的兩位女主人公帶著滿腹恩怨激烈打斗時嘩嘩飄飛的金黃色胡楊葉片和漠然挺立的胡楊樹，但還是拒絕了。

在踩滿腳印的沙地上，高高聳立的胡楊間生著大片大片火紅色的紅柳，它不需要人照顧，自己頑強地生長在沙地上保衛著最后的家園。看著那些枯死的胡楊，看著紛亂的腳印，看著列隊殷勤等候的蒙古包，我隱隱覺得傷感。土爾扈特部最后一個王爺去世于2005年4月，牧民門不久都要搬到旗政府所在地定居，開始學做生意，發展第三產業。一種生活方式正在消失，這意味著一種文化也相伴而逝，盡管他們——這些土爾扈特的子孫們可以慶幸他們還有文字，但乘坐在時間這輛無情的列車上，最終會有多少不同呢?

返回的路上，班車快到額旗時，在一個加油站旁有人要下車，國產客車中算較好的加長快客緩緩停了下來，下車的人忙著取行李，小孩們急急地跑去沙地上方便，我盯著車下的路面疲憊地發呆，忽然稀里嘩啦一陣響，一堆瓜子皮、塑料袋、飲料瓶之類的垃圾從車上傾瀉而下，售票員動作嫻熟地抖了抖垃圾簍回到了車上。而在此前不久，路過航天城時，她還曾告誡我們不要亂扔垃圾，否則會被大兵處罰打掃衛生。現在到了家門口，她大大方方地將積攢了一路的垃圾倒在了路邊。也由此開始，便不時可見到路邊亂扔的塑料袋、飲料瓶。第二日去胡楊村的路上依然如此。而小鎮不長的大街也似乎無人清掃，土、石、沙、紙片和廢塑料紙隨處可見，偶爾發現的路邊廁所也是臟亂得讓人無法進入。旗政府投巨資興建胡楊會場，卻無暇顧及環境衛生，這多少讓人不解。也許地處戈壁沙漠，沙土再所難免，然而滿街飄飛的果皮紙屑恐怕是環衛設施和環衛工作方面的不足所致。有一條橫幅高懸在正在建設的樓上，上書：“熱烈祝賀第三屆國際胡楊節圓滿成功”，小城努力的目標也是“打造邊塞旅游文化名城”。這些熟悉的詞句背后所隱含的則一定是一個艱難而又復雜的奮斗過程。

我們終是那匆匆的過客，為著盛名而來，帶著各異的感受離去，小城和小城美麗的胡楊；小城樸實熱情的各族兄弟姐妹將在宏偉目標的指引下走向明天。轟鳴而過的是騎著各種摩托的小城的青年，駱駝和他們年老的主人則已成為這個邊塞之地的風景，多少顯得孤獨而惆悵。千年于人的一生確是漫長而又不朽的，但在人類不竭的欲望面前，又有什么能夠不朽?我暗暗祈禱額濟納的美麗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