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并快樂著

我一直以為痛苦是傷口處鮮血凝結的痂，不經意地觸及都足以讓人忘記快樂；我一直以為快樂是童年時純真放肆的笑，任何一點意外的發現都足以讓人忘記痛苦。我很快樂也很痛苦，快樂的是我懂得了許多東西，痛苦的是我長大了。

當我看到了馬路上嬉戲奔跑的小孩沖我傻傻地笑時，我開始懷念童年無忌的生活。那時的我一副天真的笑容時常掛在臉上，大人們看見我的笑，也會露出一絲略顯疲倦的笑，然后用粗糙的手撫摸著我的頭，從褲兜里掏出三五個硬幣送到我臟兮兮的小手中，溫柔地說：

“叫爸爸?！?/p>

“爸爸!”我脫口而出，聲音響亮，然后快樂地走向商店，回頭看見大人們一臉幸福。

當我看到蓋著帶有古老氣息的瓦片的房屋時，那青色的瓦片、淡淡的炊煙就一直定格在我記憶深處。小時候與伙伴折飛機的情景像潮水一般在眼前涌現：站在高高的樓頂，將撿來的報紙熟練地翻身折疊，不出半分鐘，一架制作精良的空中戰機橫空出世，我們給它取了個美好的名字——“希望號”，然后用手提住飛機的下梁，用力扔向天空，飛機不停地滑翔翻飛，悠悠地落在青色的瓦片上。于是響起我們銀鈴般的笑聲。

這一切在我看來都是那么美好，沒有痛苦，沒有憂傷。

而人總是要長大的。當還在守望那份童真時，童年已被時間的洪流無聲地沖走。我長大了，從一米四八一下子竄到一米六八，衣柜里鮮艷漂亮的衣服全都穿不了了，鏡子里一個打著碎發、衣著整齊的人竟是自己，很多東西都忘記了，真的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了。

我開始厭倦學習，因為它很殘酷，我覺得它幾乎帶走了我所有的青春。當我平靜地將紅叉滿眼的試卷遞到爸爸手中時，他滿是希望的臉上變得極度扭曲，他很失望，將試卷狠狠地撕碎，用力甩向空中。那情景就像櫻花雨，我覺得很美、很美，盡管我的心在流淚。

有時，我會躲在昏暗的房間里，將門窗關得透不進風，然后躺在破舊的床上，把頭深深地埋在枕頭里，呼吸著渾濁的空氣。我怕聽見警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我怕聽見火燒紙片的聲音，我怕聽見冰冷的雨點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有點疲倦伴隨我進入夢鄉。在夢里我還是那個一米四八的孩子，在嬉戲、歡笑。但還是會有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雖然到我耳邊時變得細小，但我總覺得是那么強大，狠狠地要將我拉回殘酷的現實。我任憑那聲音充斥著整個空間，試圖著努力地回到夢里去。因為夢太美，我不愿醒來。

在夕陽下，當我和父母漫步在光影斑駁的小道上，我突然發現自己比他們高出一個頭，看著身后斜長的投影，我感到自己長大了，我能為父母做很多事情，能給他們心靈上以慰藉，這曾是我一度追求的。

現在我痛苦并快樂著，當我撕下痛苦這層痂時，一個鮮紅的傷痕殘留了下來，它沒有流血，因為我痛苦并快樂著……

[湖南隆回二中默深文學社指導老師：張怡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