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和諧社會就是個人自身,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達到并保持協調有序的發展這樣一種社會狀態。在全國人民正全力構建和諧社會時卻冒出幾個不和諧的音符,健康不和諧就是其中之一。健康不和諧是指當前中國人民健康水平的發展與經濟發展,社會發展等其他系統的發展不協調,人民健康狀況發生分層,呈現區域性或城鄉間不和諧的現象。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健康投資與經濟發展不和諧,政府的公共衛生支出“縮水”;其次,健康水平與社會發展不和諧,部分健康危機困擾人們;最后,醫療衛生資源配置失衡,人民健康狀況呈現分層。
關鍵詞:和諧社會;健康不和諧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544(2006)01-0037-05
自從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首次完整提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概念以來,和諧社會就成為社會最關注的話題。各行各業都圍繞什么是和諧社會以及如何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展開工作。其實,和諧的思想在中國有著源遠流長的文化傳統。不過像這樣鄭重地強調社會和諧,把社會和諧提升到如此的高度,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
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就是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1]構建和諧社會是歷史發展的必然也是中國健康發展,提升國際競爭力的唯一選擇。古今中外的歷史經驗證明,經濟增長不等于社會發展,貧富懸殊不等于國家富裕。要保持國家的和諧發展必須首先保證人民的健康,只有健康的人民才能完成國家的奮斗目標,失去健康的人民就失去了建設國家的基本動力;其次,必須滿足社會各子系統的協調均衡,不能因為顧及經濟的增長而忽視了環境等其他子系統的存在;最后,必須以公平和公正為基石,因社會資源分配失衡而導致的嚴重階級或地區分化只能是為國家動蕩埋下隱患。因此,換個角度去理解,和諧社會就是個人自身,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達到并保持協調有序的發展這樣一種社會狀態。
堅持可持續性發展和關懷弱勢群體等方針和概念的提出都代表了中國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進程中工作努力的方向。然而,在全國人民正全力構建和諧社會時卻冒出了幾個不和諧的音符,健康不和諧就是其中之一。
健康的重要性不容質疑,健康對于國家或個人而言都是排在第一位的重要資本。人民的健康水平應該與經濟等其他系統保持和諧發展,并且不同地區的人民健康水平也應該相差不大,這是健康的和諧狀態。但事實是中國當前凸現健康不和諧,并且成為一個越來越嚴重的社會問題。健康不和諧是指當前中國人民健康水平的發展與經濟發展、社會發展等其他系統的發展不協調,人民健康狀況發生分層,呈現區域性或城鄉間不和諧的現象。
一、健康投資與經濟發展不和諧,政府的公共衛生支出“縮水”
近幾十年來,中國的經濟保持繼續增長的勢頭,2004年中國的GDP達到了14萬億元,中國人的富裕程度提高了30多倍,2004年僅國家財政的收入便突破了2萬億元,僅2004年的國家財政收入便已是改革開放前中國國民生產總值的5倍。[2]在經濟增長的同時,中國在衛生方面的支出與往年比較也有很大增加,如衛生總費用從1978年的110.21億元人民幣增加到2003年的6623.3億元人民幣,人均衛生總費用由1978年的11.45元增加到2003年的512.5元。但是,這些數據只說明了衛生總費用和人均衛生總費用絕對量的增加,從側面反映了經濟的增長,并不能證明衛生投入在整個社會系統中所占的比例。從總體上看,中國醫療衛生業的發展,特別是政府對公共衛生和疾病預防的投入,仍滯后于社會經濟發展的需要。據統計,占全世界22%的人口的中國,衛生投入卻僅僅是世界衛生總投入的2%,[3]這種投入的不足使得一些符合公眾利益、具有更大社會效益的預防保健、基本醫療服務和農村衛生事業等項工作開展困難。
同時,與同期的其他國家相比這些數值還很低,例如2001年,中國的人均衛生總費用為49美元,美國的為4887美元,基本上是中國的100倍;同年中國的衛生總費用占GDP的比重為5.2%,美國達到了13.9%。今年來,中國政府對衛生支出占總財政支出的比重呈下滑趨勢。20世紀80至90年代,衛生支出占財政支出比重徘徊在5%至6%之間,1992年達到歷史最高水平6.11%,但到了2002年,這一比重下降至3.920,4(見圖1)。相當于經濟這塊“蛋糕”越做越大了,但是分給衛生部門的卻越來越少了。并且,最大的問題不在于衛生部門分得的財政支出少,而在于衛生總費用的構成也在發生改變,政府對公共衛生支出比重逐年降低,政府在財政支出的主導性角色逐漸“隱化”。
如圖2所示,從1978年到2003年間,政府預算的衛生支出和社會衛生支出在顯著地減少,政府預算衛生支出由1978年的32.16%下降到2003年的17.2%,社會衛生支出由1978年的47.41%下降到2003年的27.3%,尤其是政府預算衛生支出的比例經過26年的時間竟然下降了接近一倍。從國際上看,即使排除發達國家,中國政府支出在衛生總費用中的比重在其它國家也低得多,包括最不發達國家。如世界上最窮的國家都能由政府負擔近六成的醫療衛生費用。[4]同時居民個人衛生支出所占的比例是逐漸增大,由1978年的20.43%上升到2003年55.5%,增加到原來的2倍多。中國政府的公共衛生支出“縮水”會影響整體人民特別是貧困人口的健康素質,乃至整個社會的發展。近十幾年醫療費猛漲加重了問題,如在許多農村都存在農民居民看不起病,因病致貧,因病返貧的現象,這與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初衷不符。
二、健康水平與社會發展不和諧,部分健康危機困擾人們
伴隨著醫學科技的突破和醫療技術水平的發展,中國人民的健康水平應該比以往有更大改善,事實也如此,例如中國的人均預期壽命就從解放前的35歲增加到2000年的71A歲,翻了—倍多。但是還有一些健康危機不斷出現,困擾人們。
首先是近年來,中國部分傳染病發病率有回升的趨勢,結核病便是一個例子。在建國的頭三十年,中國的結核病的發病率下降了60-70%;后二十年,盡管資金更加充裕,治療手段更加成熟,但中國的結核病發病率不僅沒有下降,反而有上升的趨勢。據估計,中國大約有四億人受過結核病感染,其中將近10%的人會發病。目前,全國約有500萬肺結核患者,居世界第二,僅次于印度,占全球結核病患者總數的四分之一,而且其中相當多的人已具有抗藥性。病毒性肝炎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其發病率高于結核病,并一直居高不下?,F在,中國乙型肝炎病毒攜帶者的數量高居世界第一(王紹光,2003)。[5]同時,中國衛生部宣布,近年來全國血吸蟲病疫情出現反復,局部地區疫情明顯回升,并逐漸向城市蔓延。全國慢性血吸蟲病病人報告數為81萬人,居高不下。據專家估計,實際病人數可能達100萬以上,急性血吸蟲病感染也呈上升趨勢。截至2003年8月15日,全國報告急性血吸蟲病感染病例329例,比上年同期有較大增加,如控制不力,部分地區可爆發。2001年和2002年全國新發現釘螺面積分別為590萬平方米和1151萬平方米,釘螺擴散明顯,陽性螺分布范圍擴大,人畜感染危險增加。[6]
其次是艾滋病威脅人民健康。艾滋病病毒于1982年傳人中國,1985年中國發現第一例艾滋病病人,從1994年進入了快速增長期,自1999年起,波及了全國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近年來,艾滋病流行形勢日益嚴峻,至2003年,中國現有艾滋病毒感染者約84萬,艾滋病病人約8萬例;并且存在以下幾個趨勢:全國范圍的低水平流行與局部地區和人群的高水平流行并存,艾滋病增長趨勢明顯;局部地區艾滋病發病和死亡的高峰期來來臨;高危人群中的艾滋病的流行沒有得到有效控制,并且開始向一般人群擴散;艾滋病流行的危險因素廣泛存在,擴大流行的潛在危險很大。2003年,中國艾滋病毒感染率占總人口的比例雖然很低,但感染人數在亞洲位居第二,在全球居第十四位。[7]
第三,中國的精神病的發病率逐年上升。衛生部2004年公布的數據顯示,中國共有精神病患者1600萬人,各類精神病患病率達13.47%,在20世紀70年代時中國精神病患病率還只有5.4%o。①目前,神經精神疾病在中國疾病總負擔中排名首位,約占疾病總負擔的20%。根據世界衛生組織推算,中國神經精神疾病負擔到2020年將上升到疾病總負擔的1/4。[8]而那時的精神疾病也將從目前的全世界十大疾病中排名第五位,躍居到第二位。最令人擔憂的是,精神病患者在快速年輕化,受到情緒障礙和行為問題困擾的17歲以下兒童和青少年約有3000萬人。[9]與中國患精神疾病的比例上升的事實不協調的是中國對精神病的衛生資源投入十分有限,據稱,中國1萬名精神病患者平均不到一張病床;根據國家規劃,政府經費對精神衛生的投入每人每年不少于0.15元,而實際上,相當多的地區仍是“捉襟見肘”。[10]對精神病人健康狀況關注的缺失將影響到中國整體國民健康素質的提高。
第四,隨著工業化、城市化、人口老齡化進程加快,與生態環境、生活方式相關的衛生問題日益加重,急性傳染性疾病對人們的危害已不像過去那么嚴重,反到是慢性非傳染性疾病患病率上升,慢性疾病開始困擾人們。以高血壓為例,中國18歲及其以上居民高血壓患病率為18.8%,估計全國患病人數為1.6億多,與1991年相比,患病人數增加約7000多萬。更令人擔憂的是,公眾高血壓知曉率只有30.2%,治療率和控制率僅為24.7%和6.1%。[11]
三、醫療衛生資源配置失衡,人民健康狀況呈現分層
健康可以看成是衛生系統的產出,那么醫療衛生資源就是衛生系統的投入。醫療衛生資源應該是公共物品,由人民共同享有。但事實上,中國目前的醫療衛生資源配置失衡。根據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2000年世界衛生報告》,在191個國家和地區當中,中國的醫療資源分配公正指數排188位,列倒數第四,僅比巴西、緬甸、塞拉里昂稍強,是世界上公共衛生資源分配最不公平的國家之一。[12]衛生資源分配在地區、城鄉間差距明顯,這直接導致人們的健康狀況發生分層。
(一)醫療衛生資源配置失衡
首先是政府投入方面,1991-2000年間,政府投入農村衛生的支出690億元,占衛生總預算支出的15.9%,農村衛生投入10年僅增長48.5%。2000年政府衛生預算投入比1991年增加的部分只有12.4%用于農村(《公共財政覆蓋農村問題研究》課題組,2004)。據世界銀行專家對中國近11年來的公共支出的分析顯示,中國公共開支的分配向富裕區域傾斜,而在區域內則向發展最快的省份傾斜。據統計,目前約占中國總人口15%的城市人口享用著2/3的衛生保障服務,而約占85%的農村人口卻只能享用不到1/3的醫療衛生保障服務。①由于對農村衛生投入不足,本應由公共財政承擔的疾病預防、計劃免疫、衛生保健、改水改廁、社區衛生服務等公共衛生服務職能,在多數地區沒有到位,“治防并舉,預防為主”的方針沒有很好落實。[13]
其次是醫療基礎設施方面,在東部沿海發達地區,醫療基礎設施的供給量較豐富,他們的排名在全國處于中上等,而大多數西部省份,人均可獲得的醫療基礎設施十分有限。例如從2004年在每千人口病床數指標所反映的情況看(見表1),北京的條件最好,每千人擁有的病床數最多,達到6.31張,貴州每千人擁有的病床數最少,只有1.52張。兩者相差接近4.2倍。2004年每千人擁有的醫生數的狀況與此類似,北京每千人口醫生數為4.21人,居全國第一位,排在全國最后的是貴州,每千人口醫生數僅0.96,不到一人,兩者相差接近4.4倍。在這二十年,在北京、上海、天津三個直轄市和沿海省份,醫療條件得到了明顯的改善。中西部省份則沒有那么幸運,它們改善的幅度一般極為有限(如貴州、西藏、青海),有些省份情況還稍許有些惡化(如湖北、江西、福建,近幾年的每千人病床數和醫生數都呈下降趨勢)。據中國衛生部資料報道,當2003年SARS襲來時,同為此次SARS重災區,北京每千人擁有的醫院床位數為6.28張,山西省只有3.23張;以每千人擁有的醫生計,北京為4.62人,山西僅為2.69人;以每千人擁有的護士計,北京為3.59人,山西為1.33人。在中西部19省市區里,山西省的醫療條件還算不錯。在另一個也發現了SARS病例的安徽省,每千人擁有的床位數、醫生數和護士數僅為1.83張、1.13人和0.67人,也就是說,平均下來,每五個安徽居民,才能享受到一個北京市民的醫療衛生條件。[14]
最后,中國城鄉居民醫療保障享有情況也存在很大差別。社科院的調查報告顯示:農村人口醫療保險覆蓋率只有9.58%,而城市則為42.09%。[15]盡管國家在大力推行農村合作醫療,但廣大農村的農民還嚴重缺乏基本醫療保障,基本上處于自費醫療狀態。在醫療服務費用快速增長的今天,許多城市居民都難以支付醫療費用開銷,農村居民的情況更不容樂觀了,根據國家衛生部官員的估計,中國農村目前有40%-60%的人看不起病。在中西部地區,因為看不起病、住不起醫院,因病在家里死亡的人數估計在60%-80%。2003年中國農民的人均收入是2622元,而第三次衛生服務調查的結果顯示,2003年農民住院例的平均費用是2236元。也就是說,如果一個農民家庭有一個人住院,可能這一年的收入就全部用到醫療費用上。[16]
(二)人民健康狀況發生分層
這表現在區域性不和諧和城鄉間不和諧兩方面。健康分層主要通過人均預期壽命,孕產婦死亡率和嬰兒死亡率三個指標來表明。人均預期壽命是個綜合性的指標,能反映社會、經濟的進步狀況和醫療水平的發展狀況。目前,中國一些大城市的居民健康狀況已接近發達國家水平,而在中西部貧困地區,居民平均期望壽命明顯低于全國的平均水平。1990年第四次全國人口普查中,人均預期壽命最高的是上海,74.9歲,人均預期壽命最低的是西藏,59.64,兩者相差15.26歲。2000年全國人口普查的結果顯示:預期壽命最高的仍是上海,78.14歲,預期壽命最低的還是西藏,64.37歲,兩者相差13.77歲,比10年前縮短了1.49歲,但這種地區之間的人均預期壽命差距還是驚人的。2000年,城鎮居民人均壽命75.21歲,農村居民人均壽命69.55歲,前者比后者高出5歲多,相當于發達國家與中等收入國家之間的差距(見表2)。
孕產婦和嬰兒屬于健康高風險群體,通過孕產婦死亡率和嬰兒死亡率能明顯地反映出—個國家或地區的制度環境,經濟發展狀況和衛生保障條件,特別是生殖健康服務的水平。
1998年,西南、西北9省孕產婦平均死亡率高達177.96/10萬,為全國平均水平56.2/10萬的2.8倍,這些地區的孕產婦死亡率情況與非洲國家相當1995年7月,中國政府提出了到2300年末婦女發展的目標,即到2003年,孕產婦死亡率要在1990年的基礎上降低1/2,即由1990年的94.7/10萬降低到47.4/10萬。根據1998年上報的數據,全國有21個省份的孕產婦死亡率未達到這一目標。其中有14個省孕產婦死亡率在47.4/10萬至103/10萬之間,大于100/10萬的有7個省。國務院婦兒工委曾在西南、西北86個貧困縣對1995年至1997年孕產婦的死亡情況進行調查,9省孕產婦平均死亡率達177.96/10萬,為全國同期孕產婦死亡率的28倍,有的縣甚至超過300/10萬,而同期上海為12/10萬(香港和日本僅為4/10,萬)。[17]
從圖3可見,中國孕產婦死亡率下降趨勢在城鄉之間都存在回升的時間點,如農村孕產婦死亡率在1999年(79.7/10萬)就比1998年(74.1/10萬)上升了5.6/10萬例。城市孕產婦死亡率在2001年(33.1/10萬)比2000年(29.3/10萬)上升了3.8/10萬例,農村的孕產婦死亡率上升的例子遠遠高于城市的孕產婦死亡率。1991年農村孕產婦死亡率是城市的2.15倍,2002年農村孕產婦死亡率是城市的2.61倍,還存在比例增高的現象。①除此以外,2002年全國婦幼衛生116個監測點報告還顯示,邊遠地區的孕產婦死亡率明顯高于沿海、內地地區。上海、北京、天津和浙江等省(市)孕產婦死亡率在20/10萬左右,已接近發達國家水平;而邊遠地區還在70/10萬上下,約是沿海地區的3.6倍。[18]
中國嬰兒死亡率從1991年的50.2‰。降到2002年的29.2‰,農村嬰兒死亡率的下降幅度較大,從1991年的58‰下降到2002年的33.1‰,對應的折線下折趨勢比較明顯,而城市的嬰兒死亡率的下降幅度不太明顯,對應的折線較平緩,這是因為城市的醫療條件起點高,設備的增加和技術的改進對降低嬰兒死亡率的效果不像農村那么顯著。但是,城鄉之間在嬰兒死亡率上的差別還是存在,1991年農村嬰兒死亡率是城市的3.35倍,2002年農村嬰兒死亡率是城市的2.71倍。
有學者根據中國各類省份的衛生設施和健康指標得出這樣一個判斷:中國國內存在著“四個世界”:北京、上??梢耘c發達國家媲美;東北三省和東南沿海省份與東歐轉型國家不相上下;中西部省份略比一般發展中國家好一些;有些西部省份比發展中國家還差一點,但比最不發達國家強(王紹光,2003)。這種“四個世界”的論斷正好說明了中國的健康不和諧,存在區域性和城鄉間的分層。
責任編輯 劉鳳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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