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過門兒一年多了。婆婆對她一直很好。
村里人說,菊子真有福氣,遇上一個那么好的婆婆。
有一天,婆婆對菊子說:“昨兒夜里我做了個夢。夢見我抱上孫子了?!?/p>
菊子聽了,臉一紅,抿著嘴笑了。
后來,菊子懷孕了。婆婆很高興,逢人就說:“我要抱孫子嘍,我要抱孫子嘍!”
早上起來,菊子要去掃地。婆婆說:“讓我掃,讓我掃吧!”
菊子要去做飯。婆婆堵在灶房門口說:“你歇著,你歇著?!?/p>
吃過早飯,菊子端起豬食盆去喂豬。沒走幾步,豬食盆便被婆婆笑著奪去了。
菊子要去刷碗,婆婆不讓。
菊子要下地幫丈夫干活兒,婆婆說什么也不讓。
菊子知道婆婆是真心疼自己,心里感動得不行。
秋季的一天,菊子的肚子忽然發作起來,疼得菊子滿床上滾。接生婆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見孩子下來。婆婆跑前跑后地伺候,也一天一夜未合眼皮。
第二天,孩子終于生下來了。卻是個女孩兒。菊子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婆婆卻溫和地沖菊子笑了笑,說:“女孩兒好。女孩兒比男孩兒知道孝順哩!”
菊子聽了,心里難受極了。
孩子過了滿月,菊子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了。
早上起來,菊子拿起笤帚去掃地。婆婆笑著說:“我來,我來?!闭f著,顛著一雙小腳跑過來,不容菊子說出半個“不”字,笤帚已到了婆婆手里。
菊子去做飯。婆婆慌忙放下手中的笤帚,奔到灶房,堵在門口說:“你快去歇著吧!等會兒掃完地讓我做?!?/p>
吃過早飯,菊子要去喂豬。婆婆慌忙一推飯碗,站起身來去搶豬食盆。
菊子挽了挽衣袖,要去刷碗。婆婆看見了,站在豬圈門口,邊給豬拌食兒便笑著沖菊子說:“你歇著吧!剛出月子,身子不方便,別落下什么?。 ?/p>
菊子聽了,心里一熱,兩行淚就流了下來。急忙轉過身子用手去擦,卻總也擦不凈。
后來,菊子又懷孕了。生下來卻又是一個女孩兒。菊子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婆婆又說:“女孩兒好。我最喜歡的就是女孩兒?!闭f完,咧開嘴沖菊子溫和地笑了笑。
菊子聽了,心里更覺得對不住婆婆了。
再后來,菊子做了絕育手術。雖然菊子一百二十個不愿意,可有政策在那兒放著,不愿意也沒法子,菊子還是做了。
再再后來,菊子病了。是一種很難治很難治的病。村里有人問過婆婆,菊子得的那究竟是啥病,咋吃了那么多藥連一點兒起色都不見?婆婆吭哧半天,也說不清楚。婆婆能說清楚的是,菊子每隔五天要打一針,不打不行。打一針要花一百多塊錢。
婆婆說,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把菊子的病治好。
婆婆還說,錢算個啥?能比得上菊子的命主貴?
可沒過多久,菊子卻死了。婆婆趴在散發著嗆人農藥味兒的菊子身上,哭昏了好幾次。
村里人都說,你看人家菊子多有福氣,遇上一個這么好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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