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長期以來,對沈從文小說《邊城》的解讀都傾向于“人性美"的一面,邊城這個詞在許多讀者的心中,已經凝定為“湘西人性美”的文化概念,認為《邊城》是一幅描繪人性的風俗畫,一首謳歌人性的贊美詩。但透過“人性美”這一特定的美麗光環,對作品的思想內蘊作進一步的探究,作品中人物的非正常死亡、離家出走、愛情的破滅往往被人們所忽略。文章從翠翠的愛情悲劇角度入手,分析作者在翠翠的愛情題材展開的過程中所顯示出來的深刻的矛盾和沖突,在這種矛盾和沖突中隱含著作者對記憶中的湘西世界的眷戀與反叛。而把這種眷戀與反叛寄托在儺送這個人物形象身上。儺送的出走,預示著人類在走向文明的過程中所必須付出的巨大代價。進一步揭示了 “重造民族品德的思想”的重要性。
關鍵詞:人性美 矛盾和沖突 眷戀與反叛
在寧靜的夜晚,疏風殘月之際,品讀沈從文的小說《邊城》,一股幽遠深邃的湘西之風撲面而來,那風中有湘西人的夢幻、憂郁、多情和善感。但隨著這股清新優美之風略過之后,在耳邊不斷回響著的卻是湘西人生活中沉重悲愴的命運交響曲。交織著眷戀、超脫、無奈和反叛等多種情愫。
這就是我們在解讀沈從文的《邊城》時所獲得的深層感受。長期以來對沈從文《邊城》的解讀都傾向于“人性美"的一面,邊城這個詞在許多讀者的心中,已經凝定為湘西“人性美”的文化概念,認為《邊城》是一幅描繪人性的風俗畫,一首謳歌人性的贊美詩。但透過人性美這一美麗的光環,對作品的思想內蘊作進一步的探究,作品中人物的非正常死亡、離家出走、愛情的破滅是否潛隱著一股無法消除的人性悲哀呢?這正是我們對這一作品需要作深入閱讀的原因。正像沈從文所說的:“文學的功能不止于社會道德的觀照,更在于能使讀者從作品中接觸另外一種人生,從這種人生景象中有所啟示:對生命能作更深一層的理解。”這也就是通常說的文學的特殊功能,可以喚起人的感覺、想象,讓人能重新體驗、思考和發現生活。在沈從文看來,所謂“生命的明悟”,“明白了人生各種形式”,“激發生命離開一個動物人生觀”,這正是文學所要達至的最高境界。
在這里,沈從文筆下的湘西世界,更有特殊的審美價值,更能讓人了解另一種“人生形式”,從而獲得“生命的明悟”。
首先,我們從小說《邊城》的故事情節來看,作品中處處洋溢著湘西地區所特有的“神性”,這里的神性就是“愛”與“美”的結合,而作品中所贊美的“愛”與“美”都上升到人性的極致。地處湘黔川三省交界處的茶峒小山鎮船總的兩個兒子同時愛上翠翠,翠翠雖對兩人都產生好感,但內心深處卻深愛著儺送,天保自知愛之無望,為了成全弟弟,坐水船外出不幸遇難。哀傷悲痛的儺送隨后也出走了。在一個暴風雨之夜,經不起打擊的老船夫溘然長逝了。留下了孤獨的翠翠和渡船,這也是一個悲劇的故事,但是在沈從文這里簡樸的受偶然命運支配的人生形式盡管帶有悲劇性,仍然是一種“健康、優美、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形式”。作品中所描寫的人性之愛、朋友之愛無不烙上湘西人所特有的那種淳樸和善良,作品中祖孫倆相依為命生活在山清水秀的茶峒,靠撐渡船為生。“渡船”是他們唯一的生活寄托。爺爺對孫女的愛極其無微不至,從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語中都可以觸摸得到。端午節看龍舟競賽,爺爺答應翠翠一起去看龍舟競賽,卻又覺得不放心,就對翠翠說:“人太多了,站在這里看,不要動,我到別處去有事情,無論如何總得趕回來伴你回家。”平時看見翠翠凝望天空若有所思時總會問:“翠翠,想什么?”“翠翠,你正在想什么?”每當翠翠在渡船上焦急地等待到河街去購買節日貨物的爺爺時,爺爺總是說:“翠翠,你急壞了,是不是?”“翠翠,你不上來,難道要我在家做媳婦做飯嗎?” “翠翠,吃了飯,同你爺爺去劃船吧?”在這相依為命的祖孫關系中,透露出人性中最真摯的“愛”與“關懷”,對于“生命”“土地”“山水”的無比依戀之情。到了小說的結尾,爺爺因翠翠愛情的失敗而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離開了人世,可是對翠翠愛的延續卻由城里的老友楊馬兵來承擔,楊馬兵是個五十多歲的人,說故事的本領比翠翠的祖父高一籌,加之凡事特別關心,做事又勤快又干凈,因此同翠翠住下來,使翠翠仿佛去了一個祖父,卻新得了一個伯父。
在這個動人的故事情節中所有的人物都以自己的言行演繹出人性中的美和善,哥哥天保可以為了弟弟的愛情而出走闖險灘,弟弟在失去哥哥之后毅然遠走他鄉。表面看來,似乎沒有任何沖突,但在這和諧優美的背后,潛伏著的卻是人性的悲哀。人性的陰暗面導致的悲劇在作品中首先體現為翠翠的爺爺和大老天保、二老儺送的矛盾和沖突上。但作者在處理這種矛盾沖突時處理得較為委婉。只不過這種細節被淡化處理而不易被讀者發覺罷了。在爺爺身上體現了傳統民族文化的優良傳統和心性結構:勤勞善良、對土地的無比眷戀、對養育他的這方山水的無比依戀。他十分珍視祖孫倆在長期生活中所形成的默契關系,而又為翠翠的將來擔憂,這種擔憂中夾雜著太多的小心,以至于原來好端端的一件事搞得異常復雜。對于翠翠的婚事又要走車路(媒妁之言),又要走馬路(唱情歌求愛)。人家走了車路之后,他又覺得這樣不好,又要去征求孫女的意見,甚至從來不把話說清楚,他明明知道大老走的是車路,并要城里的楊馬兵做保山可爺爺又不給他一個明確的結果。這樣弄得大老根本不知道爺爺的用意是什么?“是呀,一個結巴人話說不出還唱得出。可是這種事輪不到我了。我不是竹雀,不會唱歌,鬼知道那老人家存心是要把孫女嫁個會唱歌的水車,還是預備規規矩矩嫁個人!”爺爺人性中“善”的一面始終隱含在他的一切言行中,他有庇護他孫女的一面,但這種庇護顯得格外的小心,以至對大老天保懷有一份戒心,儺送為了表達對翠翠的愛慕之情,有一天晚上在對溪高崖上唱了半夜的情歌,可爺爺認為是天保所唱,第二天在河街碰到大老,就一把拉住小伙子,很快樂地說:“大老,你這個人,又走車路又走馬路,是怎樣一個狡猾東西!”并且拍了大老一下輕輕地說:“你唱得很好,別人在夢里聽著你那個歌,為那個歌帶得很遠,走了不少的路!你是第一號,是我們地方唱歌第一號。”大老望著弄渡船的老船夫涎皮的老臉,輕輕地說:“算了吧,你把寶貝孫女送給會唱歌的竹雀吧!”語氣之中明顯的有一種對老船夫的鄙視和厭惡。老船夫既沒有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給大老天保,又沒有把翠翠的心意告訴給大老,使得大老的自尊心受到傷害。大老駕船遠行,可不幸的是掉下茨灘下漩渦里就淹壞了。這樣看來,翠翠理應嫁給自己喜歡的儺送,況且儺送也喜歡他,可為什么兩人的愛情又以悲劇而告終呢?對于儺送沒有迎娶翠翠,歷來人們的說法都是這樣的:哥哥走車路婚姻不成,走馬路求愛又不是弟弟的對手,娶翠翠是不可能的,只好告別親人,下桃源闖險灘去了。而弟弟對大哥的死始終懷有一份歉疚的心理,好像是自己的原因而使哥哥遇難似的,所以不愿迎娶翠翠。似乎翠翠沒有嫁給儺送只是純粹兄弟倆的親情糾葛造成的。此種看法表面看來似乎有一定的原因,但深究一下并未見得,固然親情是人倫關系中最為重要的一環,但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依然要尋找自己的幸福,弟弟對哥哥的懷念也會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淡忘,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儺送遠離故鄉下辰州呢?顯然作者在塑造這個人物形象時寄予著自己強烈的人文理念,同時在這個人物形象身上滲透著強烈的反叛性。沈從文在他的小說里明顯地浸潤著進化論的思想,融進了生活競爭的理念,從每年沅水流域端午節的龍船比賽,他仿佛看到了湘西民俗類似于兩千年前楚國屈原時期的場景,這種永恒不變的美使他希望在湘西建立一座希臘的小廟,里面供奉著“愛”與“美”的信念更加堅定,但同時他又時時擔憂湘西世界的未來。湘西世界的未來靠誰來征服,湘西人懂不懂得他們的命運呢?沈從文在他的小說《邊城》中把這種精神寄托在年輕人身上,作品中的天保和儺送兩個人物形象都有理想化的特征。沈從文一方面十分眷戀和神往湘西那種原始古樸的美,那種和諧沒有功利沖突的人性美,然而現實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么美好,湘西在走向現代化進程的過程中難免泥沙俱下,人性的陰暗面和世俗物質化的趨勢使作品中人物性格發展的軌跡背離了“圓滿”而走向了反叛。面對令人痛苦的現實,沈從文沒有如同廢名式地從對人生的絕望走向“厭世”,也沒有如同魯迅式地走向決絕的反傳統主義。他所尋覓的,是存在于前“現代文明”中的具有共有價值的因子,并希望讓他筆下的人物正直與熱情,“保留些本質在年青人的血里夢里”(這里所說的是本質,而非具體的存在方式與形態),以實現民族品德的重造。《邊城》中那座白塔的重建,儺送的出走便是他的這一思想指向的象征性書寫。儺送以他自己的正直與熱情向充滿了世俗功利的湘西世界進行挑戰,他不接受碾坊不愿意娶王團總的女兒作妻子,又擺脫不了父親身上那種強烈的天命觀,而選擇離家出走獨自闖天下。顯然小說中儺送這個人物形象代表了作者理想化的色彩。小說中這樣寫道:中寨人有人來探口風,在河街順順家中住下,把話問及順順,想明白二老是不是還有意接受那座碾坊,順順就轉問二老意見怎么樣。二老說:“爸爸,你以為這件事為你,家中多座碾坊多個人,你可以快活,你就答應了。若果為的是我,我要好好去想一下,過些日子再說吧。我不知道我應當得座碾坊,還是應當得一只渡船,我命里或許我撐個渡船。”話語中明顯表示出對他父親所決定的婚事的反對,那么又為何不娶翠翠呢?實際上順順在這里也充當了悲劇的制造者。小說中這樣寫道:船總性格雖豪爽,可不愿意間接地把第一個兒子弄死的女孩,又來作第二個兒子的媳婦。順順身上那種在長期生活中養成的思想陋習——天命觀在不知不覺中毀了兒子的愛情,而兒子在金錢和愛情的抉擇中選擇了愛情,但又為什么不向翠翠再靠近一步呢?這里所說的儺送身上所具有的反叛性,它的內涵是極其深刻的,它涉及到人的理性、情感、心性、道德等人文要素,而作者極力要尋求的是湘西的出路,這是人類社會向現代文明發展的必經之路,人們總向往著更加開放的文明世界,尋求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寄托,但是隨著理性和意志的發展往往伴隨著純真和感性的失落,儺送告別親人,告別翠翠,告別故鄉,意味著對過去歲月的告別,意味著對家鄉幾千年封建專制壓抑下所形成的依附心理的反叛。面對現代文明的發展,人類的情感也面臨著新的困惑,愛情在現代文明的發展中充當了犧牲品。沈從文是明了全部事變中的悲劇因子的,但他對“人間向善的發展”的追求,又使其不忍心痛揭人性的陰暗面,不忍心將人物的命運推向悲劇的結局,他渴望他筆下的小女兒能夠獲得一份合理的人生安排,因此不惜花費大量筆墨來表現人性人情美的一面。他讓翠翠去等待……給悲劇的結局留下一絲情感的慰藉。
在作品中儺送和老船夫的矛盾沖突被多次寫到:一次老船夫在渡口碰到了二老時說:“二老,聽人說那座碾坊將來是歸你的!歸了你,派我來守碾子,行不行?”對二老的意思完全領會錯了,二老對這個老船夫也有了自己的看法,認為他有意在那里耍心機,過不久,儺送又過川東去辦年貨,過渡時見到老船夫,老船夫看看那小伙子,就同他說話。“二老,大六月日頭毒人,你又上川東去,不怕辛苦!”“要飯吃,頭上是火也得上路!” “要飯吃!二老家還怕沒飯吃!” “有飯吃,爹爹說年輕人不應該在家中白吃不作事!”“你爹爹好嗎?”“吃得做得,有什么不好。”“你哥哥壞了,我看你爹爹為這事也好像也萎悴多了!”從這一席話中可以看出作為普通的邊城人民所具有的人性弱點,這種弱點在農民身上世世代代都存在著,這一席對話使得作為個體的儺送得不到應有的尊重。從爺爺的思想深處來分析,他要孫女兒嫁給船總順順家,看中的卻是他家的家產,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沒有什么可陪嫁給孫女兒而感到自卑,由于長期的封建文化統治,使得人性的弱點在生活的細節上暴露無遺,這些細節不知不覺地影響著孫女兒的婚事,可老船夫卻渾然不覺,而從年輕人儺送身上卻看到一種自食其力自強不息的民族美好品德。老船夫十分看重船總順順家的家產,所以十分希望翠翠嫁給大老天保,同時又自卑于王團總的那座碾坊,所以又覺得儺送不可能娶翠翠,這種矛盾的心理在一定的程度上弱化了翠翠的自主性選擇。老船夫身上潛伏著的人性的陰暗面,使得翠翠追求愛情的心靈意識始終沒有被喚醒。這些細節的描述,體現沈從文作品更深刻更細膩的“思想價值”,“重造民族品德的思想”在作品極力張揚人性美的同時發出熠熠的光輝。
作品中體現出來的另一種矛盾沖突是功利和義氣之間的矛盾沖突。小說在塑造爺爺這個人物形象時,多次寫到了他到河邊去看那座碾坊,在看碾坊的過程中,流露出對碾坊的贊美和羨慕。分析老船夫產生這種心理的原因有兩點:其一是從作者寫作這部作品的時代背景說起:《邊城》寫于一九三三年秋,這年冬作者因探望母病回湘西,看到了故鄉“在變化中墮落趨勢最明顯的是:即農村社會所保有的那點正直素樸的人情美,幾乎快要消失無遺,代替而來的卻是近二十年來實際社會所培養成功的一種唯實唯利的庸俗人生觀”。這就更堅定了他寫《邊城》的信念。我們不難看出,“碾坊”實際上是一種象征,是一種重功利的觀念,與邊城傳統的重義輕利的淳樸民風截然不同。小說中多次寫到了邊城淳樸善良的民風重義輕利的人情美,作品中寫到老船夫五十年如一日,撐船擺渡,不管刮風落雨,白天黑夜,忠于職守,勤懇工作,但從不要人擺渡錢,渡頭屬公家所有,過渡人本不必出錢;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錢擲到船板上時,老船夫必然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儼然吵嘴時的認真神氣:“我有了口糧,三斗米,七百錢,夠了。誰要這個!”他上街,請人喝酒,“從不吝嗇”。在這個小小邊城,人們以誠相待總是相互的,“水手,商人送紅棗,送粽子”,作為對這個忠于職守的劃船夫的一點敬意。這時他知道多少領點情,但另一時又非常固執:“他想買肉,人家都照例不愿接錢。屠戶若不接錢,他寧可到另外一家去,決不想占那點便宜。”
可是湘西畢竟不是一個世外桃源,到作者回到故鄉那時,唯實唯利的思想觀念已經悄然進入湘西,也侵蝕了在邊城生活大半輩子的老船夫,像老船夫一樣的眾多邊城人民他們那種平凡卑微的生活也再難以維持下去了。作者的筆調是憂郁感傷的。當端午節來臨,幾乎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去看龍船競渡,可老船夫卻被熟人拉到河上游半里路這個遠近,到一個新碾坊看水碾子去了。那熟人用腳踢著新碾盤說:“中寨人自己坐在高山砦子上,卻歡喜來到這大河邊上置產業,這是中寨王團總的,大錢七百吊!”老船夫轉著那雙小眼睛,很羨慕地去欣賞一切,估計一切,把頭點著,且對于碾坊中物件加以很得體的批評。老船夫的心中已留下了世俗功利的陰影,鄉民之間的平等樸素自然和諧關系被功利玷污了,老船夫為自己沒有這樣的碾坊而痛心,又因翠翠沒有碾坊作陪嫁而感到自卑,他想要擺脫這種不幸的命運,卻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天命,無力去擺脫。外在的物質條件的差異造成了精神上的極度痛苦,在小說中多次提到“碾坊”,碾坊在一定的程度上成了一種物質功利的象征,成了老船夫心中的一方隱憂,既不能擺脫又無力掙扎。
再次,作品中的矛盾沖突體現在老船夫對待“翠翠愛情”的矛盾心態上。由于十五年前,翠翠母親的那一樁婚姻的悲劇,老船夫始終對翠翠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心態,他既希望翠翠將來有一個很好的歸宿,又希望翠翠得到她喜歡的愛人。所以船總順順家托城里楊馬兵來說媒時,顯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希望翠翠自己處理這個問題,又希望翠翠嫁給大老天保,他說:“大老是個有出息的人,為人又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但同時又把婚姻的自主權想交給翠翠本人,希望喜歡翠翠的人“在日頭下唱熱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溫柔的歌,像只洋鵲一樣一直唱到吐血喉嚨爛!”自從那天晚上二老在碧溪咀對面的高崖上唱情歌之后,就再也聽不到二老的歌聲,這使老船夫很失望。由于天保大老走車路,婚姻不成,下桃源,掉到茨灘淹壞了。而二老又因為天保的死而不向翠翠唱情歌求婚。老船夫在雙重打擊下病倒離開人世,剩下翠翠一個人孤獨地守著渡船等著二老儺送的歸來。在這看似合情合理的純自然的結局中,實際上隱藏著人為的因素的摻和,那就是老船夫的矛盾心態和不坦率行為,這里除了老船夫以外,一切的人和事都是自然的、樸素的、本分的、原始的。翠翠的天真、機靈聰慧,天保和儺送的真率坦白,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都可以加以細細地品味。可是現在有了一個人,總在那里耍心機,造成了莫名其妙的誤解,他明知道二老儺送喜歡翠翠,卻一次又一次地去試探二老到底對翠翠是否真心,結果使儺送不喜歡他,認為大老的死跟他有關。由于猜疑、誤會而產生了隔膜,甚至最終釀成了悲劇。沈從文有一個觀念:“一個自然的世界當中不應該有一種人為的心機在中間起作用,有了心機就不自然,不自然就把事情搞壞。最后導致了一系列說不出來原因的悲劇。老祖父枉費了心機,最后什么都沒做到,郁郁而死。”
作者簡介:陸孝峰,湖州師范學院中文系講師,浙江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研究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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