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也像瓷器跟泥罐呢,若你當它是瓷器,你就必須時時刻刻小心護理著,那樣不但身累,心也累。若你當它是泥罐,心情就會成一株肆意生長的植物,快快樂樂地,在它上面開花。
那時,剛搬進新房,為了保持整幢房的整潔,我幾乎每天都要把房子打掃一遍。廚房是每用一次,就清理一次,防止油煙積垢。還有衛生間,還有陽臺,都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灰塵落在上面。此外還要洗衣買菜做飯,我真恨不得自己能另生出一雙手來。住進新房一個月不到,我整整瘦掉八斤,人憔悴得像害過一場病。可氣的是,老公對此卻視而不見,從來不知道伸手幫我一把,回家就是吃飯看電視睡覺,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我給他帶來的舒適。
那段時期,我脾氣空前火爆,一點兒小事,也會跟老公吵得天翻地覆。一次,因老公把一雙換下的臟襪子隨手扔在沙發上,我大發雷霆。老公起初還紳士著,但我卻不依不饒,一肚子的委屈呀,我整天這么辛苦,都是為誰呀?老公火了,說:“誰要你這么辛苦的?你自找的!地不打掃,衣裳不洗,你看天會不會掉下來!”
愣怔兩秒鐘,決堤的淚汩汩而下。我的付出,竟換不來半點安慰,可見我做妻子做得是多么失敗。沖進衛生間,用水嘩嘩沖臉,自己對自己發著誓:從明天起,我就做個瞎子,家里的事,我不聞不問,我看你還舒適去!鏡子里,我一臉的幽怨,結婚不過才三年呀,倒把自己整成個“怨婦”,發也松了,衣也褶皺了。更讓我心疼的是,我原來的纖纖十指,竟變得粗糙不堪。臉上,也失了少婦的紅潤,掛著些許的憔悴和滄桑。
那天,該拖的地我沒拖,該清洗的抹布我沒清洗,該擦拭的花瓶我沒擦拭,該整理的書桌我沒整理。晚上,我很早就把自己蜷成一朵花蕾,憂憂戚戚獨自睡去。第二天醒來,陽光已透過我的窗,一絲一絲的金線照在床上,生活沒有變啊,日子沒有變啊。心里不由得軟軟一動,看來老公說對了,地不打掃,衣裳不洗,天真的不會掉下來。
慢吞吞地穿著衣,一絲壞笑掛在嘴邊:沒有起來做早飯,吃慣了我做的早飯的老公,這下子該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哪知老公早已到街上買了“放心早餐”回來,是一些包子和兩杯珍珠奶茶,正冒著熱熱的香氣。老公說:“想吃什么,就可以買什么,既營養又實惠,何苦那么辛苦地去做?還不如把這點時間用來睡覺養精神,看你把自己折騰得像什么了!”瞧瞧,他這說的什么話!我氣鼓鼓地瞪著他,恨不得把這個懶家伙當早點吃了。但當一杯奶茶,很熱乎地滑進我的胃里時,我心里面開始松動了,覺得以往自己真的勤勞得有些犯傻,拼著命把家務攬手上做著,卻把自己搞丟了。
從此決定,做個“懶”妻。地,一星期才拖一次。衣服,集中起來洗,且新買一臺全自動洗衣機。飯,也不是每頓必做,經常去一些雅靜的小店吃,一湯一菜,花費也不大。關鍵是舒心呀,兩個人對坐著,偶爾興致來了,我會要上一杯飲料,陪他喝一瓶啤酒,搞得兩人像戀愛中人,充滿柔情蜜意。飯吃完,碗一推,手拉手走出來,還能享受到店門口漂亮的服務小姐的熱烈歡送,多愜意呀。
當然,也不是全部放棄做家務,畢竟是一個家嘛,有了洗洗擦擦才有生機的。所以我提出劃拉出一個家務日,那一天,集中做家務。老公沒有異議,于是商定,把周六這天,定為家務日。由此,我放心大膽甩手不管家務了。周六這天,一星期沒收拾的家,到底讓老公也看不下去了,他二話不說,就卷起袖子大干起來。而我,則去買了他喜歡吃的菜回來做飯,順便把音響打開,挑一些好歌聽。兩個人干得熱火朝天,很有夫唱婦隨的感覺。
平常的日子,我則擁有了大片空閑,可以用來看書,用來逛街,用來打理自己。有時,我還會跑到小城新開的茶吧里去喝茶,那里的鋼琴彈得不錯。我挑一個落地窗口坐著,聽琴聲錚錚,看太陽一點一點斜了,心情會像杯子里泡軟的菊花,散出不絕的幽香來。
而且,我在老公的眼里,變得越來越有魅力了。常聽他回家講這個女人變化怎么這么大,那個女人,兩年沒見,他都不敢認了。說的都是女人迅捷衰老的事。而我卻不是,我在他眼里,永遠比別的女人多一份品味——那是舒心的生活打造的結果。
我們也常一起去游玩,抱一些喜歡的東西回來。一次,和老公一起去逛花卉市場,我看中一陶瓷花盆,要買。老公卻看中旁邊一泥罐。他說泥罐好啊,有容乃大,能兼收并蓄,插花可以,插草也可以,還無須你特別護理,縱使落點灰塵也無妨。陶瓷花盆卻不一樣,里面需插上名貴的花才般配。
抱著泥罐,我笑了。突然傻想,一個家也像瓷器跟泥罐呢,若你當它是瓷器,你就必須時時刻刻小心護理著,那樣不但身累,心也累。若你當它是泥罐,心情就會成一株肆意生長的植物,快快樂樂地,在它上面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