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威士忌大盜”到匈牙利“民族英雄”

據匈牙利最新一項網絡投票調查，匈牙利心目中的大英雄不再是詩人或足球明星（過去匈牙利人仰慕的對象），而是一名銀行搶匪，這位仁兄名叫埃迪拉·艾姆布拉斯，在6年內共犯下27起銀行搶劫案。

在匈牙利這個國家，有一個或許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仍然活著的民間傳說英雄。他就是在匈牙利家喻戶曉的“威士忌大盜”埃迪拉·艾姆布拉斯。他在20世紀90年代橫掃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的事跡是如此轟動，如今，這些故事已成為一個舞臺劇、一首流行歌曲和一部即將拍攝的好萊塢電影的腳本。而在他已度過6年鐵窗生涯的今天，他的追隨者不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多了。10月23日，他在全世界15個城市的支持者為這位“紳士搶匪”慶祝了38歲生日。

聞聽這個消息后，獄中的艾姆布拉斯說:“沒法跟大家碰杯可真難受，不過我不是什么民族英雄。”

幾百萬民眾竟是一名罪犯的“粉絲”

實際上，不管艾姆布拉斯承認與否，作為一個傳奇人物，他都已經在20世紀90年代的歐洲史上占有了一席之地。1999年他被捕時，民意調查顯示其支持率高達80%，盡管現在他的支持率已經下跌，但是，許多人還是把他看作偶像，在抗議集會中高呼他的名字。“我真不相信這個國家有幾百萬民眾竟是一名罪犯的粉絲，”當年曾追捕艾姆布拉斯的布達佩斯警察局搶劫部主管拉約斯·瓦爾尤說，“這是當時的社會造就了這種風氣。”

1993年至1999年，艾姆布拉斯一口氣搶劫了29家前國有銀行、郵局和私人旅行社。他穿著從跳蚤市場淘來的拙劣衣服和假發實施搶劫，卻會把一束鮮花送到女銀行出納手里，還曾把好多瓶葡萄酒郵寄給視他為眼中釘的警察局局長。當他的身份還未公開時，媒體用“威士忌大盜”來形容他，因為經常有人目擊他在搶劫銀行前，會在銀行對面的酒吧喝下多瓶威士忌。在搶劫過程中，艾姆布拉斯從沒有傷害過一個人。他只在犯罪現場動用過一次真槍。不過，這僅有的一次也是朝天開的，是為了嚇唬后面追趕的人群。因此，他又被公眾冠以“紳士搶匪”的雅號。

“他不是搶劫銀行，”匈牙利日報《匈牙利新聞報》在艾姆布拉斯被捕后發表社論稱，“他不過是將財富用特殊的方式進行了重新分配，跟精英們相比只是運用的方法不同罷了。”

如今，艾姆布拉斯被關押在匈牙利戒備最森嚴的一座監獄中，被看作是最大的安全威脅，這不僅是因為他的社會影響力，還因為他有過越獄的前科。1999年7月，艾姆布拉斯爬上關押他的布達佩斯城市監獄的高墻，來到相鄰的政府機關大樓，然后通過用床單、鞋帶和電話線組成的繩子從14米多的高處降到地面。這卡通般的一幕至今仍在他的支持者中傳為美談。

這次轟動的越獄事件為全世界媒體所報道，匈牙利警方隨之對他展開瘋狂般的大搜捕。而他仍舊頂風作案，進行了三次搶劫，其中一次，他和警察在多瑙河中展開了游泳比賽，結果，他得以勝出，再次逃脫。不過，艾姆布拉斯最終還是沒有逃脫法網，被判蹲17年大牢。

長得像好萊塢明星

即便艾姆布拉斯身穿獄服，從他身上，你還是能看到“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的魔力——施惡者對受害者的吸引力，尤其是對女性的吸引力。一名曾遭到搶劫的銀行女出納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竟這樣嘆惋:“真丟臉，我們是最早被搶劫的，我們沒收到他送的鮮花。”

英俊的艾姆布拉斯長得很像“好萊塢壞小子”、《亞歷山大大帝》的主演科林·法瑞爾（不過，據傳是另一英俊小生強·戴普將在華納兄弟即將出品的電影中扮演艾姆布拉斯），擁有充滿線條感的下巴、常掛在嘴邊的笑容和運動員般的健壯體魄。艾姆布拉斯的這副好身板確是運動生涯打造的——在他搶劫銀行的期間，他是匈牙利最有名的一支冰球隊UTE的守門員。

最差的守門員最敬業

不過，他并不是一個出色的守門員。他曾說“我做守門員簡直是一個災難”，實際上是低估了自己的災難性。在1995年的一場比賽中，因他的失誤令對方的23個球直入球門，結果當然是UTE隊輸了比賽。但是盡管成績差，艾姆布拉斯還是繼續留在隊里做守門員，一方面是因為球隊沒錢引進更好的球員，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對這份職業太投入了，幾乎從未錯過一場訓練，在冰球隊中，他的自律和狂熱的職業道德已經成為傳奇。

盡管艾姆布拉斯對自己擁有那么多追隨者感到由衷的驚訝，但是他的名聲也并非靠運氣獲得的。他說，他總是花費幾個星期甚至是幾個月策劃一場搶劫行動。“任何人都可以跑去搶錢，”艾姆布拉斯說，“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每一次搶劫完成后還能有余響。”

為獲匈牙利國籍而欠債

1993年1月22日，“威士忌大盜”實施了第一次搶劫。當時，像所有的東歐國家一樣，匈牙利正在跟民主制度的“副產品”——失業、貧富極端分化、犯罪率上升作斗爭。匈牙利人憤恨地用“自由搶劫”描述當時社會形勢，而自從納粹在二戰期間在布達佩斯實施搶劫后這個詞從未被用過。

埃迪拉·艾姆布拉斯本人也處于崩潰的邊緣。1988年，他扒在一列運貨火車車底逃離了齊奧塞斯庫統治下的羅馬尼亞來到匈牙利，尋求避難，但是5年過去了，仍然沒有被接納為匈牙利公民。盡管他已正式成為冰球隊UTE的守門員，但是卻無法享受跟其他運動員一樣的工資。

到達匈牙利一個月后，艾姆布拉斯打電話給UTE冰球俱樂部，說自己是一名守門員。當時，UTE第7次成功衛冕全國冠軍。他竭力勸說球隊給他一個機會一試。但是結果非常糟糕，隊員們氣得打破了他的鼻子，但是出于同情，他最終被球隊接納。當時的隊長喬治·派克說，之所以接納他，是因為大家驚訝于一個以前從未跟冰球打過交道的人竟然如此希望加入這支球隊。

一開始，艾姆布拉斯是做俱樂部的守門人，還負責在每次比賽前駕駛機器清理冰場。他睡在體育館的一張行軍床上，用隊員們的話來說，“簡直一無所有”。

艾姆布拉斯的三餐都是靠教堂的施舍解決，為了維持生計，他還兼職做挖墓工、鋼筆推銷員，甚至還幫人遛過狗。1991年，他發現從匈牙利走私動物毛皮到奧地利可以賺點錢，結果他做了兩年，后來因為邊境處的衛兵索要的賄賂太高，沒法做下去了。

1993年1月，為了得到匈牙利國籍，他高價賄賂匈牙利政府的一名官員，最終使自己陷入欠債的困境。

第一次搶劫完嘔吐不止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艾姆布拉斯決定鋌而走險，但是下定決心不傷害任何人。在他住的公寓附近有一家郵局，好多人都在那里辦理存款業務，他觀察發現郵局連保安也沒有，也沒有監視鏡頭，而職員只有兩三位。

1月19日，艾姆布拉斯沒有參加冰球訓練，留在公寓里呆了3天，一邊喝威士忌一邊考慮搶劫的細節。這不是他第一次干類似的事情。在羅馬尼亞時，他曾因從酒吧盜竊音樂器材而被送進青少年管教中心勞教兩年，更加讓他覺得自己在羅馬尼亞的日子暗無天日。

他跑到一個二手貨市場，買了一副假發和一把玩具槍。第二天下午，搶劫銀行后，艾姆布拉斯走了一條迂回的路線回到家中，一進屋，就由于過度緊張而嘔吐不止。

這次搶劫的金錢雖說才折合不到1800美元，但卻是他平生見到的最大數目的一筆錢。這個開局太容易了，誘使他一步步陷進去。一年之內，他就成功搶劫了10次，直到這時，布達佩斯警察局才意識到他們碰上了一個連環搶劫犯，但是由于警方辦案能力有限，6年后，在搶劫金額累計近58萬美元后，他才被繩之以法。

他并沒有劫富濟貧

由于艾姆布拉斯彬彬有禮的作案方式，也由于當時的人們對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存在幻想，1996年，匈牙利媒體開始暗示這位銀行搶劫犯有可能把錢財散給了窮苦人。

實際上，艾姆布拉斯并不是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他搶了錢后倒是經常光顧賭場和妓院。以前從未坐過飛機的他也開始頻繁乘坐飛機到埃及、肯尼亞、泰國和巴厘島旅游，身邊總是不缺女友。

當艾姆布拉斯駕著一輛嶄新的歐寶車出現在體育館前，冰球隊的隊員都驚呆了。不過，讓他們欣慰的是，艾姆布拉斯身上仍舊穿著從隊友處借來的內褲。他撒謊說，自己兼職做保鏢，還有自己的動物毛皮走私生意做得不錯，所以才有錢買車。沒有人繼續打探下去，盡管幾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些問號。而艾姆布拉斯對隊員們出手也很大方，甚至幫球隊重新裝修了更衣室。

不過，隨著犯罪紀錄的增加，過著雙重生活的壓力開始令艾姆布拉斯感到疲憊不堪。他總是擔心被人認出，變得像個妄想狂。與此同時，布達佩斯的銀行也都開始配備保安，安裝報警系統，繼續搶劫銀行的難度變大。

但是，艾姆布拉斯還是無法罷手。他說:“后來演變成了一種運動方式。”

他整晚整晚地在布達佩斯實行偵察，列出金融機構的詳細圖紙，用一個5分量表評估搶劫的難度。

1996年夏天，他將隊友蓋博·奧班拉下了水。奧班的父親是匈牙利有名的曲棍球教練。這兩名冰球運動員聯手作了13次案，有一次他們兩個化裝成警察，在一天之內洗劫了兩家銀行。

1999年1月15日，艾姆布拉斯的搶劫生涯被畫上了句號。他和奧班剛跑出銀行，警察就接踵而至，警察在多瑙河畔追上了奧班。艾姆布拉斯得以逃脫，他跑回公寓，把護照、狗塞進車里，就朝羅馬尼亞邊境進發。在他到達邊境前幾分鐘，一紙傳真就提前到達了邊境處。艾姆布拉斯沒有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艾姆布拉斯非常合作，對所有犯罪事實供認不諱。他是如此英俊聰明，匈牙利的公眾簡直為之瘋狂。匈牙利的著名歌手岡斯塔·佐利創作了一首暢銷歌曲《威士忌大盜就是國王》，頌揚“威士忌大盜”的“壯舉”。在布達佩斯上演的一場舞臺劇中，有個女銀行出納唱出了心聲:“我希望被超級王子——威士忌大盜搶劫”。

大名被收錄進百科全書

如今，在接受英國《獨立報》記者采訪時，艾姆布拉斯說：“我厭倦了馬戲生涯，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了。”

到2016年出獄時，艾姆布拉斯就49歲了。不管前途如何，艾姆布拉斯已經成為一個時代的偶像。如果不是那樣的時代，不是匈牙利這樣一個地點，艾姆布拉斯也不可能搶劫作案29次，他已和那個時代結下了不解之緣。

艾姆布拉斯到底是把自己歸為世界上最幸運的還是最不幸的人群呢？估計他自己也難以回答。在艾姆布拉斯牢房的地板上有一部大部頭的匈牙利百科全書，翻到第816頁，在“巴爾干戰爭”詞條下赫然寫著“威士忌大盜”這個詞條，其解釋是“民族傳說中的英雄”。至少艾姆布拉斯可以讀到這個詞條，并安慰自己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