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開的夾竹桃

在我的記憶里，小時候住在鄉(xiāng)下的老院已經(jīng)變成了遙遠(yuǎn)的夢。只印象那是一個暖春時節(jié)鋪滿了被夜風(fēng)吹落一地桃花瓣兒的院子。難忘的是那時節(jié)的晨曦，陽光還沒照進(jìn)庭院，奶奶就已經(jīng)將落花輕輕地掃到一角，然后，把它們倒進(jìn)種花的大缸截里。她說：“這才是花的家，叫花落歸根。”

奶奶愛花草。不管是當(dāng)年三分錢一株的死不了，還是嬌貴罕見的君子蘭，只要是有花有葉，哪怕是沒花沒葉的刺子球，她都一樣喜歡得不得了。她看來，花草和人一樣是活物，有情有性的，只是花草不能說話罷了。

小院里種了擺了很多的花。春夏秋三季輪流著開，姹紫嫣紅。爺爺笑著說：“咱這家園，長盛不衰。”

奶奶精心照看著花。似乎照顧著家道一樣忙忙碌碌而又有條不紊。但是，她唯獨不喜歡那大缸截里的一棵夾竹桃。因為這是爺爺當(dāng)生產(chǎn)隊長的時候，一戶缺糧的社員送的。拿來時，只是尺把長的小苗苗，一個夏天未過，就竄了一人高。爺爺一高興，砸了個破舊的大缸，給移栽進(jìn)去。這棵花也爭氣，興旺得很，一年一個身桿，第三個春天就已經(jīng)是繁花朵朵，枝壯葉茂。爺爺當(dāng)然會時不時和奶奶唱個反調(diào)：“街坊四鄰都沒有咱種的洋桃花(土名)開的紅火，是模是樣。這一院里的花數(shù)它顯的熱鬧，驕傲哩?！蹦棠叹酒~子，也講了理由：“這花確實好看，可也毒著哩。聽說，這一片葉子，就能藥死一只羊呢。再說，這東西也不是自個兒買的，是你用隊里的三十斤玉米換的么。留它啥好?”奶奶說話的神情就像正瞧見一只吃了葉子還沒倒完氣的羊。爺爺一聽就來氣了：“我還以為咋著了，就這原因，也讓你瞧不起這么好的花呀，你不想想大春天，青黃不接，他一家老小眼看斷頓兩天了，不救救，中不中?再說集體的東西，幫助咱集體的社員，有啥說的．上面來查，我頂?shù)降?。”奶奶頓時啞了。好在爺爺還是聽出了奶奶不安的話音，緩口氣又說：“這花是長給人看的，又不是種著當(dāng)菜吃。你多招呼招呼小孩兒們別亂折就得了。再說，好人常在，好花長開么。你瞅瞅……”

奶奶不再爭。反而對這株夾竹桃特別加心地關(guān)照。冬天到了，當(dāng)葉子掉的差不多的時候，奶奶拿出找好的舊布，一層一層不緊不松地把樹干裹嚴(yán)，抬到西廂，讓它在屋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了個冬。第二年，驚蜇一過，爺爺、奶奶一齊招呼著我們，把它抬到院子中央的甬道上，繞開纏了一冬的布，小心翼翼，就像給睡著的孩子脫衣裳。之后，圍著仔仔細(xì)細(xì)地瞅，又鉆出新芽了。于是引起一番欣喜。

這一年，夾竹桃開的格外搶眼，油綠油綠的葉子，繡球疙瘩一樣的花朵，枝繁、葉茂、花盛……

離開家鄉(xiāng)已有二十個年頭了。還真沒有見過開的恁稠的花。怕是所見到的花主，都沒有掃集落謝的花朵來做底料，不懂得落花歸根的緣故吧。

(作者地址：武陟縣城南大街房管局家屬樓5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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