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與闡釋

《文學闡釋錄》是我繼《創作探求錄》、《審美感悟錄》之后的第三本文學評論集。在出版前夕，易生感慨，自然有話涌向筆端，記錄下來，就算一種自我回顧。

這個集子的出版，可以說是計劃中的事，因我早在《審美感悟錄》的后記中談及書名時就曾這樣說過：“為了這個書名，自己已想了好一陣子了，平時想到一個便隨手記下一個，總共有那么一串，卻一直拿不定主意，后來還是一位文友幫我做了裁決，他說就選用《審美感悟錄》吧，你已有一本《創作探求錄》，現又出一本《審美感悟錄》，過幾年再來個什么‘錄’，這樣一‘錄’、二‘錄’、三‘錄’……不也構成一種出書系列嗎？”現在，《文學闡釋錄》的出版，算是實現了“三錄”這個愿望。那么，是否還會有“四錄”呢？我暫不敢作出肯定的回答，至于“五錄”，眼下就更不敢奢談了。盡管江西省社科院為我提供了很好的科研條件，曾在2000年就聘任我為“資深研究員”，要求“退而不休”，盡管目前自己的生命運動也還可說是正常，但畢竟歲月無情，自然規律難以抗拒，再加上可愛的小孫子今年剛出世不久，往后難免要分散我的一些精力，正如一位好友最近在電話中祝賀之余對我這樣戲言：“你除了文學，恐怕還要研究‘孫子兵法’了。”當然，從我的內心愿望來講，我是十分贊同葉青同志在寫我的訪問記中所表達的：“讓文學的生命繼續燃燒”。因為文學對我的魅力永遠不會消失，我對文學的熱愛與深情也同樣是永遠的。

《文學闡釋錄》中選編的文章大都是《審美感悟錄》出版后斷續寫出的，只有《構思和形象———漫評〈唱給井岡山的竹林〉》一文系1963年發表的舊作。記得去年7月的一天，周劭馨同志打電話給我，說他發現了我的一件“古董”，但又不明說，故意制造一個懸念。當時我很納悶，這“古董”到底為何物？見物心切，我立馬騎車直奔劭馨家，結果他交給我的所謂“古董”，就是他保存四十多年的這篇文章的剪報，紙已發黃，頗似“古董”。這雖是短文，但考慮到來之不易，故特地把它補編入集。書中的附錄部分選編了七篇文章，這都是一些報刊出于對我的厚愛，組織作者們為我寫下的一些鼓勵性文字，選編入集的目的是想以此方式表達我對這些報刊和作者們的謝意和敬意。

長期的評論寫作，使我與當代文壇、尤其是新時期文壇結下了不解之緣，深感當代文壇是一片流動的文學熱土，它無時無刻不在發展著、變化著，日夜涌現的新的作家、新的作品、新的文學現象、新的文學話題，著實令人應接不暇、眼花繚亂。因此，追蹤流動著的文壇是從事當代文學評論的要務之一。我常有這樣的經歷：有時因故中斷了一段時日對新的文學報刊的閱讀，心里就會生出些慌亂，覺得文壇陌生了，必須抽空補課才是。這種“追蹤”，難免易于產生一種馬不停蹄的疲勞感，但更會有一種難得的新鮮感，它常會給自己注入一股活力與激情，能使自己與時代、與文壇共同著呼吸，保持一種零距離的貼近，從而不斷獲得靈感與沖動，激活思維，引發碰撞。正因此，才會樂在其中，以至樂此不疲。

文學評論的寫作，離不開作家作品。如何進入作家作品？我感到細讀文本便是直接進入作家作品的“綠色通道”。作家的生命在作品。作家是用作品來向社會發言、來表現自身的社會價值的。作家對人生的體驗、對時代的感悟、對藝術的求索、對哲學的思考，全凝聚于作品之中。細讀文本是評論寫作的基礎與基本功。只有通過細讀文本真正進入作品，才能與作家的心靈對話，才能沉浸于作家所營構的那個藝術世界，才能發現隱藏于作品形象背后的種種奧秘。所謂審美感悟也正從中萌生出來。

有作家說，創作的過程是作家的一種重新生活的過程。我想，評論寫作的過程便是評論家審美感悟的一種深化與闡釋的過程。閱讀是為了獲得真切的審美感悟，闡釋是真實表達評論主體的審美感悟，閱讀與闡釋是評論寫作鏈中的兩個緊相扣著的環節。不過在實際寫作中，評論家的審美思維是極為活躍的，常常是時而潛心于閱讀情景之中，時而又跳出閱讀，躍上理性的層面作居高臨下的審視，感性與理性的交融，是評論寫作中必然出現的思維現象。

文學要交流，作家、評論家要交往，這有利于沖破封閉、打破沉寂、溝通心靈、傳遞信息、開啟思路。尤其對于評論家來說，多與作家交朋友，是幫助進入作家作品的“快車道”，往往作家的一句話能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點撥效果。多年來，我愛聽作家在會上發言，愛看作家的創作談，愛讀作家訪問記，愛與作家自由對話，旨在增進對作家的了解，獲得思考創作的第一手資料。這樣寫出的評論文字，自然會更貼近作家、貼近作品。在此，我真要感謝許多作家朋友對我的幫助。

文學評論事，甘苦寸心知。幾十年這樣走過，有苦有累自不待言，但愉快和興奮更與我相伴，它充實了我的生活以至生命。在寫作中，常會為突然想到一個自認為是好的觀點、好的角度、好的句子、好的標題而喜悅。盡管自知沒寫出像樣的東西，也明白由于思維方式與知識結構的局限使自己滯后于文壇，但大小文章中的字字句句卻都是自己的語言、自己的感受，來自自己的思維與心靈深處。

在《文學闡釋錄》即將問世之際，我不會忘記曾熱心幫助過我的有關領導與朋友，對此，我心存感激，就不一一列名致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