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1年7月,我忽然接到朋友W的電話,隨后便是一張紅紅的請柬——請我赴他四十歲生日慶典。
我和W,是有三十多年友誼的老朋友,而且上世紀80年代同屬文學青年。那時聚到一起,談的不是詩就是文。他大我幾歲,又學文科,自然很多的時候,我把他看作老師,受益匪淺。
后來他從了政。幾年下來熬了個處級,便難得從他那里聽到文學之類的東西了。
前些年我還去他位于郊縣的家中借過書。他說,文學之類的書刊他不用看了,賣廢品又可惜。如果我需要就全送我了。當時我有些驚懼,要知道那些書刊都是他過去節衣縮食購得的。若是從前,別說白送,就是借都極舍不得的。記得有一次,我在他那兒看到一本《現代作家》,不經意將其中一頁折了角,竟惹得他老兄肝火大發……
唉!這看不見的時間之磨呵!
擺弄著手中的請柬,我犯起愁來。像我這樣生性落寞、不善交際的人,請客送禮堪稱天下的大難事。別人如魚得水、無師自通,我卻怎么也畢不了業。難怪老同學聚會,有善意者搞笑,問我在成都哪條街隱居。不亦樂乎!
話說回來,和W做這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也得去一趟,何況W也不是那種貴即忘友的人。據我所知,這像模像樣的生日慶典,他老兄也是頭一次,下次恐怕要十年以后了。
可送什么禮呢?送錢難免有些“那個”。何況囊中羞澀的我,若出手多了,自己會心痛,少了,又拿不出手。送物呢?這年頭誰還稀罕什么物,效果恐怕不見得好。想來想去,想到了《四川文學》。一來有懷舊的味道,我倆都曾是《四川文學》的鐵桿讀者,她能勾起我們對過去時光的美好回憶;二來我剛好在最新的一期《四川文學》上發了幾首詩,樣刊新嶄嶄的,不失時代的意韻。就這么定了,隨即在扉頁寫下了一段祝福的話。
到了W生日那天,我早早出了門。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行人紛紛跑開了,有的雙手蓋頭,有的舉起了手中的報刊權作雨具。我怎么敢怠慢,趕緊用襯衣護住手中的《四川文學》,擠上了開往郊縣的班車。
到了目的地,朋友親自駕車來接,前往一處規模不小的度假村。車行在鄉村公路上有些顛,我心里也開始不安起來。我懷中一本小小的文學期刊怯生生的,直往深處縮。
正當我盤算著是不是夾上幾張大鈔時,朋友開始問話了。說老朋友好久沒有聚了,最近有沒有什么新作問世?還說好想好想回到從前什么的。見狀,我趕忙從懷中拿出《四川文學》,那上面竟沒有沾上一點塵土,一絲雨漬。我說新作在里面,并祝他生日快樂,心想事成!朋友接過刊物,忙說謝謝!因為朋友要專心開車,我看不出他臉上更多的表情。
到了度假村,場面有點出人意料,并沒有想象的宏大場面。倒是眾多的柚子樹展示著特有的清麗。我忐忑的心總算放下了些。W忙里偷閑,認真讀了我的作品,并向客人作了介紹,幾條中肯的意見傳過來,仍不失當年的水準。
在隨后的答謝辭中,W特別回憶了我們的友誼,并感謝我這份特別的禮品,還說也許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他最能回想起的就是她了。
看到朋友如此動情,我懸著的心終于完完全全放了下來。
責任編輯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