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類社會發展的漫長過程中,陶瓷雕塑藝術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在經歷秦漢博大精深的文化藝術洗禮后,在魏、晉、南北朝時被外來思想與外來的式樣引誘后,發展到唐代中國陶瓷雕塑藝術的本身得到了一種極健全、極充實的進展力。中國的藝術工匠們,一方面汲取著本土文化的深厚營養,一方面也不斷地受到外來藝術的影響,將中國唐代陶瓷雕塑藝術推向極致。而唐代工藝陶瓷美術品中成就最為卓著的首推唐三彩,唐三彩獅子和陶的出現將陶塑藝術的發展推向頂峰。唐三彩陶瓷獅子的發展打破了獅子神性的一面,從而向人性化的方向發展,但是它在造型上體現的不僅是和唐代獅雕石刻藝術同樣的審美特征,而且有著陶瓷工藝自身獨特的藝術審美特征,在多種藝術手段的創造下,它最終綜合發展為一種獨特的中國雕塑藝術,它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較強的精神性。盡管唐代的上層社會物欲橫流,唐代從事雕塑的都是工匠,即殷商時的“百工”,這些人對文化的發展雖然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工匠仍被視為“皂隸之事”,這是中國的舊傳統,離不開工匠,又看不起工匠。所以雕塑家們在現實中的境遇是悲慘的,然而在進入藝術創作時,他們的想象力便進入了自由的狀態之中。唐代三彩獅子就是一個例證,在作品中它充分體現了東方民族獨具的世界觀、人生觀,這些使他們自覺的在藝術創造的過程中對自然物象的生態狀況進行超越。盡管不徹底改變,但也不拘泥、留連于自然物,而是將人們對宇宙、對人生感悟而來的某種精神熔鑄在作品中。這也許不是有意識的加入,但正因此才顯出“自然”。如我們從漢代雕塑中感悟到的恢弘氣勢與主宰天地的精神,即是被注入了某種生命哲學和時代精神。(如左圖)
第二,強烈濃郁的情感性。這種東方民族的特質顯示在現實社會中的各個層面,在藝術的創造中也不例外。中國唐代陶瓷雕塑中非凡精彩之作無不具有著豐富的情感色彩,充分而含蓄,強烈而精微,使作品成為情感的化身。其充分在于創作者將情感隨心所欲地浸透到作品的每一個局部,使作品無處不含情,作品的外在形態完全是被情化了的形態;其含蓄,在于每一種情感的表達都不是直白的表面化處理,而是通過整體的造型追求一種微妙的情態。

第三,注重“勢”的構建。中國古典雕塑中的優秀作品莫不是先立一勢,這種氣勢猶以唐代的陵墓石雕,這就是唐三彩獅子的直接摸板。這“勢”絕不是單純的物形與動態,而是超越了自然物象的造型意義上的“勢”。中國唐代雕塑家在這方面的作為相當出色。他們憑著情理性把握原則,在創造中超越塑造對象的自然規劃,如姿勢、動作等,而將其任意取舍,憑心造型,使勢的確立與意的表達高度契合。這種勢的構建最具感覺性,它是作者情感得以清晰化的終端形式,這種“終端形式”往往又是作者創造之初心靈沖動作用下最先確立的意象性造型。從獅子抬腿的這個動勢上,動勢跨度極其夸張,我們可以看出唐代的三彩獅子追求個性張揚,充分體現唐代的自信、自約、自滿的精神。三彩獅子圓厚豐滿,在民族文化精神中,有一種強健、進取、開拓的陽剛之氣。(如右圖)
第四,講求意味。所謂意味并不神秘,它就是作品中透出的一點意蘊、一點味道、一點值得品味和耐看的東西。中國的古典雕刻中這方面的制作占有一定的比重;正因如此,才推出了許多極致精微而又頗有意味的作品。它們或天趣盎然、或精微妙絕。總之,自有一種意味的追求,一種趣味的傳達。中國工匠最易進入自足狀態,進入把玩尋味的情境,所以其作品也往往沉溺于意趣結合的境界之中。唐代的三彩獅子打破了魏、晉、南北朝獅子神獸的神性,向人性化方向發展,打破了陵墓石刻森嚴的氣氛,向情趣化方向發展,開始面向自然,面向生活,富有濃厚的生活情趣,擺脫了拘謹、冷靜、神秘、威嚴的氣氛,使人感到自由、舒展、活潑、親切。這是獅子雕塑從佛教藝術中走向世俗化的開始,也是對獅子圖騰崇拜向多元化發展的藝術形式的表現。
第五,程式化的形式感。中國唐代陶瓷三彩雕塑中的程式化,是材質自律制約下的必然選擇,陶瓷材料獨特的工藝特性和低溫三彩瓷顏色的豐富變化的特性造就了三彩陶瓷的裝飾的生活情趣化;同時也是審美心態意象化的結果,即合情、合理的統一。在唐代三彩獅子中,每一個局部都是程式化的產物。一種程式的背后穩定的存在著一種相對應的意思,局部的程式集合為一個整體的形式,這種形式又以局部的程式穩定的固定著“遺傳”的信息,使其在歷史的傳承中得以發揚光大。當確立程式之初的原始意思逐漸消泯之后,程式也就成為一種純粹的構成形式。
唐代陶瓷雕塑是在經歷了數百年的分裂與戰亂,又經歷了隋的過渡印成長的,是南方風格和北方風格藝術形式的統一,是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的藝術趣味的合流,是陰柔之美與陽剛之美的融合,這使得唐代陶瓷雕塑呈現出新的、統一的時代風貌和格調。這種新的統一風格是中國雕塑史上“理想的風格”。它已不是秦漢風格的再現,而是具有更豐富的充分,它意味著圓滿、完善和成熟。唐代三彩獅子是陶瓷雕塑中的典型代表,是中國本土文化和外來文化的再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