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老媽的愛情故事

我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倆不般配。我就想，這月下老人也有辦糊涂事的時候。

寫父母的愛情，是天底下最不明智的舉動了。但我實在太想寫他們了，到了想起他們手就癢癢的地步。

我把我的這個想法和打算講給我的大姐聽。大姐用那么一種眼神看了我半天，又思忖了半天，問我，你沒病吧。我也想了半天，確認我沒病。于是，我就鋪開稿紙，蘸足墨水，大張旗鼓地寫我老爹和老娘的愛情——如果婚姻也算愛情的話。

母親２４歲那年經姑姑介紹嫁給了父親，父親那年２７歲。

我姥姥喜歡我爸爸是因為他很勤勞，每天給姥姥送煤、搬東西，所以姥姥鼓勵媽媽嫁給爸爸。

母親說看上父親是因為父親的那雙眼睛。的確，年輕時的父親，五官格外有型，瘦削的面頰，高挺的鼻梁，好看的眉弓，除了皮膚黑之外，長得濃眉大眼，在那個時代絕對是個帥小伙。

什么事情也沒發生。半年后，他們就結婚了。

生我的時候，我父親已是４０歲的人了，我的母親也已３６歲了。這種年齡按現在科學的保健說法，已是高齡父母，而我母親則應該算是高齡產婦。他們已經過了生育的最佳年齡，這時候生下的孩子很容易是白癡或者弱智。想想也是，現在我這種不顧一切地要揭他們短的舉動，實在應該算進白癡或者弱智的范疇里去。

在媽媽的眼中，爸爸一直是她最大的驕傲。在外人看來，雖然爸爸是這個家庭的支柱。但是我一直覺得媽媽跟著爸爸經歷了那么多坎坷，是爸爸的脊梁骨。如果沒有媽媽的堅強的話，爸爸也許就不可能度過那么多難關。

自從２００１年工作不順利之后，也可能是到了“更年期”的緣故吧，爸爸的心性越來越怪僻，情緒很容易波動，有的時候做事就像個小孩一樣。當我發現一直在我眼中很偉大的爸爸白頭發越來越多的時候，我內心越發地酸痛。也許，爸爸真的老了。

當年生意失敗之后，爸爸一度消沉地想放棄一切工作。母親望著父親的背影，總把飯桌上的碗筷收拾得嘩嘩亂響，眼睛里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痛心。２００１年，接二連三的打擊接踵而來。就是媽媽，一個人忙里忙外，把這個家撐了過來。而這也成為了爸爸重新站起來的動力。人家是夫唱婦隨，母親是父親不唱自己也要唱了。

爸爸對工作越來越不熱心，而將一腔關注都放在了我和姐姐的身上。但是我明顯地感覺到那種爸爸心理的落差，從職位上退了下來，對于忙碌慣了的他來說反而不是很好。閑下來的爸爸身體越來越差，每天晚上媽媽都要給他按摩。

近幾年來，爸爸最風光的一次可能就是姐姐高考的時候，爸爸再次找到了久違的自信，腰板子明顯挺得更直了。而媽媽，則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微笑著，也許這么多年以來，她已經習慣了隱身在爸爸的背后。因為爸爸就是她的驕傲。只要爸爸能過得開心一點，這已經足夠了。

媽媽持家的確很有一套，甚至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幫爸爸出謀獻策。直到上了中學之后，我才明白，媽媽經歷了那么多困苦，她的身上充滿了堅韌和機敏，處處透著人生的智慧，是最醇和的文化。

媽媽很迷信，逢年過節，大事小事，總忘不了上山求神，求了之后還得還愿。所以每年總是要花不少的時間在那方面的事上。年少的我總是很激進，很不理解媽媽這種行為，所以總是念叨著破除迷信的口號。但是很奇怪的是，爸爸總是很寬容地對待這些事情，甚至每次媽媽要求神時，都是他開車送媽媽上山的。

后來有一次媽媽病重住院，爸爸急得手足無措，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我看到了爸爸上山去送了些香火錢，許了個愿。后來，媽媽也病好出院了，爸爸坐在床邊，拿小勺喂媽媽喝雞湯。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半天，又伸出舌頭試了試不燙，這才喂到媽媽嘴里。我在一旁，鼻子酸了。

媽媽食欲不振，一輩子沒有下過廚房的爸爸竟然鉆研起了菜譜，還親自去買菜，親自掌勺。后來，母親可以下床稍微活動了，爸爸每天就攙著她到外面走走，活動筋骨。而媽媽在家躺了半個多月，病情稍稍好轉時，就起來給爸爸做飯了。那時她的腰背絲毫不能用力，做完了要讓爸爸來幫她把鍋從煤氣爐上端下來。但她就是執拗著要給爸爸做飯，她嫌我們做的飯不合爸爸的胃口。

我一氣之下，大聲說了一聲：你要小心身子。

媽媽愣了一下，然后說了一句當時令我啼笑皆非的話：沒事呀，我跟你爸在一起呢！

我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媽媽說那話的語氣，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那是一種略帶委屈的語調，但是帶有一種少見的鎮定，滿足，幸福。對于她來說，什么都是無足輕重的，只因為“我和你爸在一起呢！”爸爸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只要他們在一起，任何風浪都能闖過，就像他們所經歷的那么多風風雨雨一樣。

我在寫這篇文章時，媽媽剛剛熬好了一鍋爸爸愛喝的小米粥，叫爸爸去端鍋盛飯。也許愛情并非像我們所想的那樣花前月下的浪漫和激情。愛情無須太多的表白，真正偉大的愛情是平淡的，平淡的不帶一絲波瀾，平淡到用偉大去形容都是一種玷污。更多的，是彼此之間的牽掛與關懷，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走過人生的坎坷，是這種血脈相連的親人般的情愫。

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話語，讓一切豪壯的誓言都無地自容。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是那么一句話：“沒事的，我跟你爸在一起呢！”

父親今年５３歲，母親今年４９歲。

２６年前，母親嫁給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