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壇“三料冠軍”陳龍燦：兒子想玩就玩

口述/陳龍燦 整理/馬忠

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陳龍燦作為中國乒乓男隊的2號主力，曾與江嘉良等隊員一道，三奪世乒賽男團冠軍，并獲第7屆世界杯男單冠軍和24屆漢城奧運會（首設乒乓項目）男雙冠軍，由此成為世界乒壇第一位男子“三料冠軍”（世乒賽、世界杯和奧運會）得主。2001年，陳龍燦出任四川省乒協副主席和“川威”乒乓俱樂部總經理。

2005年12月，陳龍燦首次向記者披露他多年來的教子心得，其中一些育兒理念，對眾多為人父母者不啻是一種啟示。

子“玩”父業

常常有熟人朋友問我：“你這個世界乒壇三料冠軍得主，怎么沒讓兒子來個子承父業呢？”我笑道，兒子不喜歡打球，只愛玩球，我只好順其自然。兒子的“玩球”名副其實。從半歲開始到現在11歲，他一直把乒乓球當成他的一種玩具，而非一個體育項目。

1991年6月，從國家隊退役的我與曾是中國青年乒乓球隊隊員的妻子宋燕一起到日本職業俱樂部打球。到日本的第4年，兒子出生了，取名陳鼎豪。鼎豪，鼎盛之豪氣，名字中包含著望子成龍的愿望。那陣子，我和妻子都希望兒子今后能成為一名頂尖的乒乓球運動員。

兒子半歲的時候，表現出對乒乓球的特殊興趣。那次，我在收拾運動包時，無意中把一個乒乓球掉在床上，他見了乒乓球如同老虎見到獵物一般，迅速爬過來，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球把玩著，還把球拿到嘴邊吻著。這以后，只要我訓練一回家，兒子就會咿咿呀呀地叫著，讓我給他乒乓球玩，一旦球在手后，什么玩具都扔到一邊。我對宋燕說，看，我們的兒子對乒乓球有遺傳性愛好呢。

兒子一晃5歲了。宋燕對我說，你我都是從六七歲開始打球的，要培養鼎豪成為乒乓高手，就要從早抓起。于是，我們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兒子練習乒乓球。在家里，我和兒子先在飯桌上學著打乒乓。以后，我又帶他到乒乓球館，讓個子矮小的他站在墊板上練習基本功。兒子的悟性還不錯，教他的技術動作掌握得很快，練球不過一年時間，我們父子倆就已能打對角二三百個來回。

但漸漸地，我發現兒子更喜歡玩乒乓球而不是打乒乓球，甚至對棒球表現出比乒乓球更大的興趣。日本的電視上最愛轉播職業棒球比賽，兒子常常看棒球比賽，興之所致，就會“命令”我到樓下小廣場打“棒球”。球棒是家中的晾衣竿，球則是用乒乓球代替。兒子東一棒西一棒的，直“打”得我這乒乓選手兼教練成了滿世界撿球的“球童”。每當我協助兒子打出好球，他會笑得“咯咯咯”地，看著他高興我也愜意。

星期天，我還常常抽出時間，駕車帶兒子到迪斯尼樂園父子同樂，一玩就是一整天。鄰居們都說，陳先生最愛陪兒子玩了，在兒子面前沒有當父親的架子。宋燕曾埋怨我，你這當爸爸的老和兒子這么瘋玩，還想不想他子承父業？我說，做父母的無權剝奪孩子童年的快樂。你看日本小朋友在課余，哪個不是無憂無慮地瘋玩？事實證明，正是我們家長網開一面，允許兒子課余盡情地玩，同時和他像朋友一樣共處同玩，使得兒子保持了純真與開朗，身體發育也很健康，在和父母思想、感情的交流上也很親密融洽。

享受玩球

兒子愛玩球，在隨意放松的玩中漸漸顯示了愛動腦筋的好習慣。我告訴兒子，乒乓球比賽中，發球是最輕松的得分手段，國家隊教練郗恩庭伯伯就是發球高手，他的轉與不轉發球的手法看似一樣，實際旋轉區別很大，常常騙得對手無可奈何。這之后，兒子就開始喜歡琢磨發球的旋轉變化，經常拿著球反復比畫著練習著。他說，他想讓發球能起到變魔術一樣的效果。一段時間后，他不用拍子，而用手指就能“擠”出上下左右旋轉的球，還有到對方遠臺突然前拱的“沖沖球”，到對方近網處迅速回縮的“抽筋球”……有幾次，我在訓練間隙帶他到俱樂部去玩，他用手“擠”出的怪球，居然連初交手的專業選手都“吃發球”。他得意地大笑：爸爸你看，我不用拍子就能得分嘍！我的一個日本同行說，你兒子真聰明，用手都能弄出這么多怪球，你應該培養他當中國的瓦爾德內爾。我笑說，他只樂意“玩”這一手而已。

2001年12月8日，應家鄉的召喚，我放棄了日本方面邀我加入該國國籍做日籍教練的機會，在出國打球10年之后，一家人從日本回國，擔任大網（現冠名川威）俱樂部總經理兼領隊。期間，我帶領球隊從甲級隊殺進了中超。業余時間，我還辦起了自己的“冠軍運動俱樂部”，以培養青少年乒乓愛好者。兒子有時跟我到俱樂部玩，看到他和我能對練幾百個回合，好多叔叔阿姨就鼓勵他：“陳鼎豪，你今后長大了也當爸爸那樣的世界冠軍。”兒子卻不受抬舉地回答：“爸爸是爸爸，我是我。我喜歡業余玩球，不喜歡專業打球。”

讓兒做主

兒子不喜歡專業打球，我決不去強迫他。小時候，我的父母本希望我考大學，而我特別癡迷打乒乓球。好在父母尊重我的這種癡迷，沒有強迫我按照他們設計的路子走，這才使得我在乒乓運動中取得了較突出的成績。與此相反，我認識一對父母，性格活潑的女兒本來酷愛打乒乓球，而且表現出較高的天賦，可她的父母覺得女孩子打球沒有彈琴雅致，硬逼迫毫無興趣的女兒學彈鋼琴，最終竟逼得女兒幾乎“斷指絕琴”。由此更讓我認定，雖然家庭的耳濡目染可以影響孩子的愛好，但很多愛好一定有某種天賦的、生理或心理的因素在起作用，強迫出來的愛好是難以持久的。

尊重兒子的自主選擇，讓我和妻子得到了初步的回報：兒子很愛父母，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老師說他是個“出口轉內銷的乖孩子”。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兒子就對外語表現出特別的愛好，除了比較熟悉的日語外，他還努力學習英語。每天放學回來，總是一個人在那里咿哩哇啦地念英語，根本不用父母督促。2005年五一大假期間，第48屆世乒賽在上海舉行，主辦方邀請我和許多中外前世界冠軍到上海現場觀賽并參加活動，兒子讓我也帶他去，說是想和那些老外現場交流英語。他說還想學習法語和西班牙語，今后長大了想當一個外交官，這樣可以去接觸、了解更多的國家。我說，爸爸媽媽尊重你的選擇，也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如今，再碰到有做父母的問我為什么不讓兒子打乒乓球時，我的回答是：冠軍的兒子未必是冠軍的苗子。你要喜歡孩子，就讓愛好去當孩子最樂意親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