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改變反傾銷“單獨稅率”政策

在針對非市場經濟國家進口的產品發起的反傾銷調查中，美國商務部（以下稱商務部）一般推定該國所有的出口企業與政府混為一體，因此給它們確定一個全國統一的稅率。但是，在個案中，美國反傾銷法允許出口企業通過證明其自主決定出口活動，在法律上和事實上不受政府控制而獲得不同于該國所有企業的稅率，即“單獨稅率”。

2005年4月5日，商務部發布《非市場經濟國家反傾銷調查的單獨稅率及聯合稅率的應用程序》公告，修改了“單獨稅率”政策。據此，申請單獨稅率的企業改填寫反傾銷調查A卷為提交單獨稅率申請書。為此，商務部規定了嚴格的截止日期（立案公告后60天內提交單獨稅率申請；如果30天內提交，則商務部可給予其補充提交資料的機會），強制要求回答供抽樣的小A卷。

在政策公告中，商務部強調其無意改變原“單獨稅率”政策。實際情況真的是如此嗎？商務部根據該新政策對藝術帆布案和金剛石鋸片案的初步裁決揭示出該問題的答案。

藝術帆布案

2005年4月28日，商務部發布公告，決定對原產于中國的藝術帆布立案進行反傾銷調查。包括寧波康大進出口有限公司及其關聯公司（寧波康大）和無錫鳳凰畫料有限公司（無錫鳳凰）在內的4家中國出口企業參加應訴，并申請單獨稅率。根據調查期間內出口量，商務部選擇寧波康大和無錫鳳凰為強制調查企業，并對它們進行全面調查。2005年10月31日，美國商務部對該案作出反傾銷肯定性初裁：康大及其關聯公司的傾銷幅度為55.78%，無錫鳳凰為73.66%，江蘇開元國際集團畜產進出口股份有限公司（江蘇開元）為70.28%，應訴但未獲得單獨稅率的杭州對外經濟貿易服務有限公司（杭州外貿）和所有其他未應訴企業為260.09%。

在立案公告發布后30天內（5月27日），杭州外貿和江蘇開元向商務部提交。6月16日，杭州外貿提交了單獨稅率申請補充信息。經過審查，商務部認為包括兩家強制調查企業在內的4家應訴企業已經提供了足夠的證據和信息證明其出口活動在法律上和事實上不受政府控制。但是，由于杭州外貿在一份補充問卷答復中宣稱其在調查期間內沒有向美國出口原產于中國的被調查產品，因此在初裁中商務部拒絕給予其單獨稅率。

金剛石鋸片案

2005年6月21日， 商務部發布立案公告，對中國和韓國進口的金剛石鋸片及其零部件展開反傾銷調查。根據中國出口企業提供的出口信息，商務部于7月20日決定抽取4家企業作為強制調查企業。7月21日（立案后30天截止日期），包括1家強制調查企業在內的17家中國出口企業提交單獨稅率申請。30天截止日期后，另有4家出口企業提交單獨稅率申請。為此，商務部分別向它們發送補充問卷，要求它們就其單獨稅率申請提供補充或更正信息，并于60天截止日期到來之前（8月22日）提交答復。8月22日，商務部收到20家應訴企業的補充答復，同時收到另外1家出口企業的單獨稅率申請。

9月22日，商務部通知所有應訴企業，根據其對所有非強制調查企業單獨稅率申請的審查，初步認定其中16家企業的單獨稅率申請符合要求。10月12日，商務部發布備忘錄，說明其拒絕給予6家中國應訴企業單獨稅率的原因，主要包括：未提供7501海關報關單，例如商務部裁定丹陽華昌金剛石工具制造有限公司、泉州雙陽金剛石工具有限公司和宜昌黑旋風鋸業有限公司沒有根據要求提供美國海關7501報關單，也沒有提供文件證明其努力獲取該文件而無法獲得；沒有提供對非關聯客戶銷售的文件，例如商務部認定電子建筑生產有限公司（廈門）沒有提供收款證明，裁定上海Robtol工具制造有限公司和石家莊環球新世紀工具有限公司沒有提供其向美國非關聯客戶銷售的文件。

新程序增加了應訴企業的負擔和難度

盡管評估申請企業是否符合單獨稅率條件的法律標準沒有改變，但顯然，商務部較大地改變了其對非市場經濟國家出口企業的單獨稅率申請和評估模式，從而在實際上增加了它們獲取單獨稅率的難度。主要表現在：

首先，申請者提交文件資料的義務和難度加大

從表面上來看，單獨稅率申請書一方面簡化了原來A卷的問題，剔除了一些過時的問題，甚至多數以選擇或填空題取代過去的問答題。但實際上，申請書不僅要求申請企業提交更多的過去無需提交的證明文件（如章程、合資經營企業合同、驗資報告等）和信息（如所有銀行詳細資料等），還要求提供通常不屬于其所有的信息（如一般為進口商所有的美國7501報關單和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放行表）。在藝術帆布案和金剛石鋸片案中，商務部對銷售文件的查驗可謂異常細致。尤其是在金剛石鋸片案中，一些中國企業就因為沒有提供7501報關單，同時又沒有證明其為了從進口商處獲取7501報關單而作過努力而被拒絕單獨稅率。此外，在涉及關聯客戶的銷售時，申請者還需要提供其向非關聯客戶銷售的所有文件。

其次，申請者面臨更嚴格的時間限制

根據新的程序，任何單獨稅率申請都必須在立案公告后60天內提交，逾期不予考慮；作為例外，商務部可以給予立案公告公布后30天內提交的申請補充或者改進的機會，只要其更正或補充在60天截止日期之內提交。這實際上排除了申請者在60天之后補充后者更正信息的可能——除非商務部發放補充問卷。

再者，增加申請者附加的義務

為了在眾多的應訴企業中挑選強制調查企業，商務部通常會在立案后向已知的出口企業發放數量和金額問卷（又稱小A卷）。根據新的程序，所有收到商務部小A卷的出口企業都必須回答并及時提交答復，否則商務部將不考慮其單獨稅率申請。此外，商務部還要求，獲得單獨稅率的企業還應當在初裁公布前填寫申請書附錄，提供生產企業和出口企業的詳細信息資料，以便商務部和美國海關備案。

在金剛石鋸片案補充問卷中，商務部明確要求單獨稅率申請者應當遵守6項準則：（1）有關美國銷售的證明文件應當相互對應；（2）對美國銷售文件是指對非關聯美國客戶銷售的文件；（3）如果申請者已經將樣品銷售或無商業價值的銷售，則應當標明此類銷售，并修改其申請書，使之包括非樣品銷售或者具有商業價值的銷售并附相關文件；（4）應當提供所有間接和直接股東的完整信息；（5）應當提供清晰易讀和翻譯好的文件，并附原件；（6）如果無法提供某文

件，應當說明無法提供文件的原因，并提供支持該解釋的證明文件。

律師建議：謹慎小心加以應對

從法律和事實角度來看，目前我國出口企業（即使是100%國有企業）的出口活動獨立于政府，這是勿容置疑的。但是在2003年家木制臥房組具案和冷藏暖水對蝦案中，針對大量中國出口企業應訴并申請單獨稅率的情況，商務部采取了各種刁難手段。在上述兩個案件初步裁定中，商務部拒絕了大量應訴企業的單獨稅率申請，理由包括：公司營業執照沒有經營期限，因此無法確認其在調查期間內有效；銷售談判文件不完整或者缺乏銷售談判文件；沒有提交文件證明其管理層選任不受政府控制；提交的文件翻譯不完整。初裁后，包括中國政府、行業協會等與商務部進行了交涉，同時這些應訴企業也進行了積極有效的抗辯和提交了大量的補充證明材料。在最終裁定中，商務部糾正了其在初步裁定中的錯誤，同意給予多數企業單獨稅率待遇。

新的程序實際上是在家具案和對蝦案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商務部日趨嚴格和苛刻的要求，其對中國應訴企業帶來的不利是顯而易見的。在家具案中，商務部盡管最終同意給予絕大多數企業單獨稅率，但未獲得單獨稅率的企業和未應訴企業的稅率高達198%，是平均稅率的100多倍；在對蝦案中，商務部拒絕了近40%的申請企業的單獨稅率申請；在新程序公布后的兩個案件中，商務部拒絕的單獨稅率申請占總申請的20%左右。

近年來隨著中國對外貿易的迅猛發展，美國國內的貿易保護主義甚囂塵上，咄咄逼人。美國置中國市場經濟改革的成效于不顧，堅持不給予中國企業市場經濟待遇本來就很不合理。在單獨稅率方面，商務部更是精心設計一套更加復雜和苛刻的程序與標準，其真實用意是顯而易見的：即使在無法將中國所有產品拒之國門之外，也要盡量減少可能對美出口的企業數量，從而最大限度地減輕市場競爭壓力和保護國內產業。從實際效果來看，商務部單獨稅率政策無疑是一次政策大倒退。

對于國內企業而言，一旦涉及反傾銷應訴，就應當以更加謹慎小心的方式處理，嚴格按照商務部規定的程序和要求提供信息資料。必要時，要密切配合律師，提供最充分和完整的證明材料。

（作者單位：高朋天達律師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