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玲,1942年出生于浙江玉環,1958年發表處女作,1980年小說《心香》獲全國短篇小說獎,創作小說、散文共600多萬字,出版有《葉文玲文集》八卷,長篇小說《無夢谷》獲紐約文化藝術中心舉辦的“中國文學杰出成就獎”。其作品入選中學語文教材的有《我的“長生果”》和《烏蓬搖夢到春江》。
胡媛媛(以下簡稱“胡”):葉老師,您好。作為您的一位忠實的讀者,能夠采訪到您,真是感到特別榮幸,也特別激動。現在我想就您入選初中語文教材的《我的“長生果”》這篇課文的一些問題與您進行交流,您看,可以嗎?
葉文玲(以下簡稱“葉”):我很樂意與我的讀者們交流。也希望我們在交流的過程中,彼此能夠提出好的創建,以期我們共同進步。
胡:您真的是太謙虛了。首先我想問您的是,您寫作《我的“長生果”》的初衷是什么,當時寫作的情形是怎樣的?
葉:應該說,我寫作此文的初衷與我的孩子和他們的同齡人有關。十年“浩劫”曾使教育和文藝界都成了“重災區”,文革結束后,恢復創作生機又異常繁忙的我,常常覺得自己虧欠了孩子們許多。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面對著他們酣睡的面孔,想象著他們帶給我的種種快樂,作為一個母親,我就想我應該為他們做點什么,于是就寫了一些關于少年兒童的小說與散文,獻給我的孩子們以及天下所有的孩子。比如《新花》、《赴考》、《看焰火》、《帶小狗的孩子》、《星星滿天的時候》等等,這些作品都發表在當時的《兒童文學》、《少年文藝》等刊物上,那時很受青少年朋友的喜愛。寫多了,有了一些影響,一些同樣關心少年兒童成長的編輯朋友便約我給孩子們寫一篇談寫作的文章,于是就有了這篇《我的“長生果”》。
胡:您以《我的“長生果”》為題,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葉:題目為什么叫《我的“長生果”》,很多讀者都向我問到這個問題,說來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題目運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我是想用一種更為形象生動的表達方式來告訴同學們要熱愛書籍,熱愛閱讀和寫作,只有這些才是讓我們受益終生的東西。
胡:說到比喻,我知道您在這篇文章中大量地運用了比喻,您是否是因為閱讀對象的緣故而刻意為之的呢?因為您說您的作品是寫給孩子及他們的同齡人看的。
葉:文中確實大量運用了比喻,比如“像蜂蝶飛過花叢,像泉水流經山谷,我每憶及少年時代,就禁不住涌起視聽的愉悅之感”“在記憶的心扉中,少年時代的讀書生活恰似一幅流光溢彩的畫頁,也似一闋跳躍著歡快音符的樂章”等等,簡直可以說是比喻的“狂轟濫炸”。但我認為我在寫作時并非刻意為之,也未曾意識到是有意的堆砌,這只是當時心情的寫照而已。在我看來,很多時候我們運用貼切的比喻,不僅僅是對敘述語言的一種強化,更是一種創意。貼切、美好的比喻能使敘述的對象更加形象化,增強人的閱讀美感。比如,我在文章的第八節引用了莎士比亞的“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品”。我之所以用這個比喻,不僅僅是因為莎士比亞說得好,更重要的是這對于當時正處于成長階段的我來說非常貼切。因為當時我對閱讀的感覺是“如饑似渴”,所以“營養品”一詞就顯得恰到好處。我要強調的是,當我們面對比喻的汪洋大海的時候,一定要選擇最準確、最恰到好處的一句。
胡:謝謝您給我們的建議。在這篇作品中,您將自己少年時的閱讀和寫作生活娓娓道來,給了我們讀者很多有益的啟示,然而這么多年過去了,作為一位著名作家,您對閱讀和寫作怎樣定位?
葉:定位?這樣說吧,閱讀和寫作是我的感情寄托和精神樂園。同時我更要感謝生活,感謝社會這本大書,是他們讓我喜歡上了閱讀和寫作。
我們都知道,人類文明的傳遞有兩個重要的場所:圖書館和課堂。少年時的我最迷戀的所在是圖書館,最向往的地方是課堂。這種向往和愛好一直延續到今天,可以說,初衷不改。在我記憶的長河里,最清晰的人物是為我講過課的有真才實學的老師,印象最深刻的文章是被老師講得妙趣橫生的課文。如今,歲月荏苒,我忘了近年的眼前的許多事,卻忘不了在小學、中學學習的那些年月。在我后來成為作家的歲月里,我在不少的篇什里寫到了我的學生生活以及可敬可愛的老師。與書籍一樣,社會生活也是一本豐富的書籍,值得我們每一個人細心閱讀和思索。
談到閱讀,我自小學時便熱愛讀書,可是由于我出生在一個偏遠的小鎮,所見到的書非常有限,課本基本上就是我全部的閱讀材料。那些從思想內容到文體詞句都非常優美的課文,是我最早的基礎食糧。它們又像“隨風潛入夜”的春雨,滋潤了我少年的文學夢。到了中學,我才讀到了一些文學書籍,也接觸了一些古今中外的名家名作,當然,我在閱讀的過程中,并不是走馬觀花地看故事,也不是信手抄一些名人名言、優美詞句,而是一邊閱讀一邊動腦子“篩選”。
胡:我想葉老師所說的“篩選”該是一個思考的過程,一個賞析中去粗取精的環節。經篩選后的精華部分,必然對我們的寫作有一定的好處,特別是合理的引用、恰當的評注,定會為文章增色不少。
葉:的確是這樣。我在《我的“長生果”》一文中就談到了自己從巴金先生的小說《家》中引用了一句對月亮的描寫,得到了老師的好評,同時也給了我鼓舞。但這鼓舞不是單單啟發我今后多抄錄一些名人的詞句替自己的文章生色就足夠了,而是這一過程使我悟到,對借鑒來的材料,必須像《金薔薇》的那位巴黎的清潔工沙梅那樣用心去篩選,才會將這些感受最深的“金粉”,鑄成一朵屬于自己的“金薔薇”。
胡:您說得真好。再回到這篇作品中來,文末的一句“社會人生這部深奧綿長的而無頁碼的大書,我什么時候才能讀懂啊?”應該說是您整篇文章的一個最主要的所在。那么我想問您,時至今日,您讀懂了這本社會人生大書嗎?您在后來的創作中是否遭遇了難以深入、無法深刻的尷尬,而對這樣的困境,你又如何突圍呢?
葉:的確,社會人生是一部深奧的大書,什么時候才能讀懂呢,在我看來,也許人一輩子都讀不懂。因為它的內容實在太豐富了。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要不斷學習,不斷提高。
作為一名作家,我遭遇過你所說的尷尬情境,并且不斷遭遇過,而且現在正在遭遇,將來還會遭遇。但是我并不會因此而畏懼,而停止。至于你所說的突圍,我想當我有一部新作問世的時候也就表示突圍了或者說突圍了一部分。社會人生這本大書會讓我一次又一次努力,也一次又一次地突圍。
胡:您講得非常精彩。我的采訪就到這里,我想您的一番話定會讓我們的讀者受益頗豐。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