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大街上,突然記起很久以前藍生對我說過的話。
他說,流離,記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于是我打開那個很大的黑色背包尋找他的電話號碼,我翻遍了背包的每一個角落,可是沒有。
我坐在街旁那排長長的扶手欄上,不停的晃動雙腳,我試著記起他的電話,畢竟很久以前我很認真地背過那串寫在手心的數字。
我看著斜對面鐘樓上的時針從三緩緩移到六。
我跳下扶手欄抓起背包飛快地跑,風在我耳邊呼嘯出寂寞。
我想,如果在六點以前我找到電話我就打給他。
我插進IC卡,飛快地撥了一串數字,然后聽到一陣斷斷續續的鐘聲,我掛斷了電話,轉過頭,身后鐘樓上的時針和分針對了一條直線。
我把頭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身子沿著玻璃一點一點下滑……
當鐘聲第三次響起的時候我站了起來,長時間蹲在那里讓我的腳開始酸疼,我提著背包走出電話亭。
八點的城市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尖銳的車鳴聲和喧囂充斥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我在一個賣書的地攤上停了下來,很小的一塊鋪了幾張舊報紙的地上整齊地擺放著很多半新舊的書,賣書人是個花白了頭發的老人,在昏黃的路燈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蹲了下去,指著一本雜志問,多少錢?
我把以一元錢一本的價格買來的幾本雜志放進背包里,然后繼續往前走。
像這樣的地攤在這個小城市里并不常見,以前總是花很多錢去書店或報亭買雜志,看過了就成了廢紙,無聊時的消遣,在這里卻成了物美價廉,雜志出版的日期其實不重要。
我在十點時候進了常去的那間網吧。
在登陸QQ的間隙里抬頭對著我認識的網管友好地笑了笑,然后關掉那些因外掛而彈出的對話框,我放了阿桑的《一直很安靜》,并且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椅子上翻看剛買的雜志。
那個網管拍了拍我的肩然后說了句什么。
我說,你說什么?
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我知道是因為我說話太大聲,我摘掉耳機又說,你說什么?
他說你要喝水嗎?
我喝茶。
在他轉身的時候他飛快地瞟了一眼我電腦的右下方。
耳機里的“滴滴”聲響成一片,電腦右下角的企鵝頭像變成了跳躍的人頭像,我雙擊了鼠標左鍵。
你怎么沒上線呢?
為什么又來通宵看書?
女生都喜歡喝茶的嗎?
我放下手里的雜志,我說,我在等人。
點擊了發送,我又說,我不知道,只是自己喜歡。
他的頭像瞬間變成了暗灰。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我把看完的雜志整齊地放在電腦后面,然后走出網吧。
外面很冷,墨藍的天空里沒有一絲星亮。遠外的路燈泛著溫緩的暈黃,我緊了緊衣服,又坐回了電腦前。
還沒等到嗎?
我啜了口添了熱水的茶,很溫暖。
我說,不知道,也許來了又走了,也許一直都沒來過。
他彩色的頭像又變成了暗灰,我關掉對話框,開始趴在桌子上睡覺。
我在六點三十的時候準時醒來,平時在學校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起床。
關掉QQ走出網吧。
我坐在河邊的木椅子上,天空開始放亮,陸陸續續有人從我面前走過。
這次學校放月假,我沒有回家,因為我沒有家。在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我一直寄住在鄉下外婆家,我記得那時候外婆總是抱著我走很長很長一段山路到一個很高的山坡上,然后望著遠處那條蜿蜒的柏油馬路出神。
我仰起頭,看到一片泛白的陽光,我問外婆,外婆,你在看什么?為什么我們不回家?
外婆就抱起我,眼里閃爍著細碎鉆石般的光亮。外婆說:離離,看到那條路了嗎?你媽媽以后就會從那里回來看你。
這一望就望了八年,直到外婆去世她也沒回來,外婆死的時候一直叨念著玲珍、玲珍……
玲珍就是我母親的名字。
外婆去世后我就轉去了縣里念高中,當我隨著那輛褪色的汽車離開小鎮時,我回頭看到了車后揚起的塵土,在心里小聲地說,再見了,外婆!
早餐是在一個路邊小攤吃的,豆漿和油條。
最后我又回到了網吧,我確實無處可去,我把QQ個人設置里的網絡安全從拒絕任何加為好友改成了需要身份驗證。然后在BBS里看貼子。
打開郵箱,有一封未讀郵件,我知道是藍生寫的。流離:
您好嗎?
我整天整天地開機,怕的定有一天你打來電話時代接不列。可定我一直等,卻一直沒等列。
那個月冷星寒的晚上,我看到一個叫“荒野流離”的女孩那么孤早的在角落里不停的發帖子,那些皋痛那些憂傷的文—字仿佛千千的寒冰,蝕骨的冰涼。
流離,你真的定一個蘆署疼痛出觀的女孩.字里行間所宣泄的疼痛一點點蔓延過我的胸口,所過之處,一片荒涼。
流離、記得,記得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藍生
我開始有點受傷的情愫,我站起來對一個不認識的網管說謝謝,我要一杯茶。
茶端來的時候那個網管問我,你的雜志又留下嗎?
什么?我猶疑了一下,又說,對。
他彎下腰在我的QQ上加了一個陌生的QQ號,他說,這是我的。
我輕輕點擊了系統消息,接受請求。
他說,你以前都是拒絕任何人加為好友的啊。
對,開始有點害怕那種整夜整夜的安靜。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么認識你?其實在藍生加你那天我就認識你了,只是后來很少再遇到,藍生說他總是在夜班時遇到你,而我加你時你卻一直拒絕任何人加為好友。
我啜了口茶,說,因為我以前一直不明白寂寞等于慢性自殺。
我很少遇到喜歡喝茶的女孩,你的眼里有和茶一樣的苦澀。他說。
我關掉QQ走出網吧,坐在網吧旁貼滿瓷磚的階梯上,看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帶著淡漠的表情來來回回地走。
我在公用電話里插進IC卡,然后撥了藍生的電話。
喂?透過電話線傳出冷澀而熟悉的聲音。
……流離,我知道是你,為什么不說話?
……算了流離,我只要知道你打過電話來我就很滿足了。
他掛斷了電話,再撥過去,已經關機。
當我再次在白天去那間網吧時我才知道那個網管叫朝顏。
朝顏直接給我端來一杯茶,然后他說很久沒來了。
我點點頭,最近一直很忙。
我打開郵箱看藍生的信。
流離:
你好嗎?
接列你的電話戎很高興,可是后來我卻高興不起來了,我聽列電話線里傳出你寂箕的呼吸。
流離,你知道嗎?我在接過你電話后突然害怕再接到你的電話,你的凌厲從電話線里傳遞到我的肌膚,然后緩緩滲入我的血液,我看到一陣一陣尖銫的疼痛劃過我的心臟。
藍生
一陣陰郁的血液緩緩地流過我的心臟。
我關掉郵箱,甚至沒有給藍生留下支言片語。
溫暖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在衣服上,迅速化成一灘無力的水跡。
流離,你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你可以告訴他的。
朝顏在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他眼里的痛惜。
我說你都知道?
朝顏點點頭,是的,從見到你的那天我就知道,你的帖子我都看過,我不相信還有誰會寫出那么讓人疼痛的文字。
流離,如果你真的喜歡藍生,那你就告訴他。
如果他也喜歡你,我祝福你們,如果他不喜歡你,你還依然這樣隱藏在黑暗角落受傷的不只一個人,而是三個。
我在晚上的時候進網吧,朝顏不在。
那個我認識的網管走過來說,要喝水嗎?
我說我喝茶,然后我又說等等,我想告訴你件事,藍生。
我是流離,我說,我就是流離。
藍生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流離,我只是一直在等,等你自己說這句話。流離。
我坐回電腦前,朝顏說,流離,我祝福你們。
在轉頭的時候我看到朝顏臉上的盛開的大片大片的憂傷,以及他眼里層層疊疊的疼痛。
我轉回頭,冷靜地把朝顏和藍生都移到了黑名單。
然后在凌晨兩點多的時候沖出網吧,空曠的大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凜冽的風颼颼地掠過我的發梢,我突然淚流滿面。
點評:
陰冷、灰暗的氛圍,故事中人物夢魘般的對白,莫名其妙的傷感和憂郁,不完美或說有些詭異的情感,以及不合邏輯似乎有意為之的不圓滿結局——這是典型的“郭敬明式套路”。有人說這類文章除了光怪陸離的詭異和頹廢能引起讀者短暫的共鳴,別無其他價值,甚至再讀時,還會為其矯揉造作所煩。比起郭敬明這個老手,本文作者在對“凄美氛圍”的營造上還欠缺火候,這本是這類文章的“剎手銅”。話說回來,作為一個有益的嘗試,本文出自一個在校中學生之手已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