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賣唱，１１歲孿生姐妹只為不分離

湖南益陽市一對不滿11歲的雙胞胎姐妹，在父親患絕癥母親得重病的悲慘境地中，上街賣藝拯救父母。父親不幸病逝后，親人決定將姐妹中的一個送給他人收養，面對即將撕裂的親情，她們誰也不愿意失去誰，姐妹倆展開了悲壯互救……

2005年10月，已經外出打工3年的姚建紅和丈夫張建華一起回益陽老家給母親祝壽。兩人準備返回汕頭繼續打工時，張建華忽然感到腹部疼痛。醫院檢查結果仿佛晴天霹靂，一下子把兩人震蒙了：張建華竟然患上了肝癌！然而由于夫妻倆都已經下崗，無錢治療，10歲的孿生女兒張敏和張慧還需要他們賺錢來上學，兩人咬著牙對父母和女兒隱瞞了病情，決定一邊打工一邊治病。

2006年6月下旬，病情惡化的張建華在妻子的陪伴下，終于回到了益陽。盡管，他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可怕影響女兒的學習，他還叮囑妻子別讓女兒知道他的病情。盡管姚建紅多方求助，無奈張建華已經病入膏肓。主治醫生沉痛地說：“你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甭犚娺@句話，姚建紅淚如雨下，張建華反而鎮定地說：“讓我出院吧，我們已負債兩萬多元了，女兒讀書還要花錢，不能再花冤枉錢了！”拗不過丈夫，姚建紅雖心如刀絞，卻只能忍悲含淚地幫丈夫辦理了出院手續?？墒牵恍以俅我u擊了這個家庭：就在出院之前，姚建紅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一次檢查，她不幸被丈夫傳染上了乙肝！

雖然父母刻意地隱瞞，小姐妹還是從大人無法掩飾的悲傷里發現端倪。張敏悄悄地對張慧說：“爸爸看樣子病得不輕，我們得讓他開心一下。” 這對姐妹從小就表現出藝術天賦，經常給父母表演從電視里學來的歌舞，家里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在熱愛文藝的外公姚運生的培養下，姐妹倆都學會了拉二胡、演唱湖南花鼓戲，跳民族舞也是有板有眼。

出院當天晚上，張敏和張慧就給爸爸表演起她們剛剛自編的相聲，張建華笑著笑著，突然一頭歪倒在地上，家人七手八腳地把他送到醫院急救，原來他陷入了肝昏迷，經過搶救，他終于蘇醒過來。當小姐妹倆得知父親的病情后，撲到外婆懷里，大聲哭喊著：“外婆外公，你們快救救爸爸啊！我們不能沒有爸爸！”那天晚上，姐妹倆徹夜難眠，姐姐張敏說：“有一次我看到街上有個女孩在賣唱，有很多人給錢呢。咱們明天也去賣唱吧！”妹妹張慧握緊姐姐的手：“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們只能靠賣唱掙錢了。我們不僅要救爸爸，還要救媽媽！”

賣唱救父，歌聲里幾多凄涼

2006年7月8日，這天是周末，益陽市越秀公園游人如織。上午9點，人工湖邊的垂柳下，張慧嫻熟地拉著二胡，張敏聲情并茂地唱起了花鼓戲。漸漸地，游人都被吸引了過來?？吹降厣辖忝脗z寫的求助信，大家都將信將疑。一個中年男人在旁邊大聲說：“這年頭騙子真多，連小孩都會騙人，賣唱就賣唱，還說什么賣唱救父！”旁邊人附和：“就是，小妹妹，你們是不是被人逼迫？”甚至還有人要送她們到收容所去。張慧急得流下了眼淚，張敏大聲地說：“我們不是騙子！我們是赫山區一小六年級的學生，我有老師的電話，你們可以打電話求證?！比欢緵]有人相信她們的話。最后，公園管理員還把她們趕了出來。

兩人淚眼婆娑地走出公園，數了數只掙了十來元錢。賣力演唱的張敏喉嚨渴得都冒煙了，望著公園門口賣零食的小攤子，她咽了口口水，卻沒有吱聲。張慧看在眼里，主動說：“姐姐，我去給你買瓶水吧！”張敏一把拉住了她：“不，我們掙的每一分錢都要給爸媽治病用！”吸取了這次教訓，她們把賣唱的事情告訴給了外公，讓他寫了一份求援書，并在當地居委會蓋了章。有了這份證明材料，姐妹倆的“收入”明顯提高了。當姐妹倆把還留有她們體溫的錢全部交到母親手里時，姚建紅控制不住哭了起來。

此時的張建華已經病入膏肓，他眼睛深深凹成兩個洞，腹部卻因為肝腹水高高隆起，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從鏡子里看到自己的樣子，生怕嚇著了女兒，便刻意地避開她們，女兒一回家，他便關上門躲開她們。

看到丈夫委靡不振的樣子，姚建紅忍不住把女兒賣唱的事告訴給他，她哽咽地說：“建華，女兒不希望爸爸垮掉，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睆埥ㄈA患了絕癥沒有流淚，可聽到女兒為了救他而沿街賣唱，忍不住淚如泉涌。當天下午女兒放學回家時，張建華破天荒地坐在客廳里迎接她們?？吹桨职肿兙窳耍瑥埫艉蛷埢坶_心地又蹦又跳，這個苦難的家里充滿了溫馨。

2006年7月18日，班主任陳老師發現姐妹倆沒來上學，他打電話詢問，外公姚運生接了電話，他一聽姐倆沒了，便來到學校和陳老師一起上街尋找。當時天空正下著小雨，當他們在一家商場門口發現姐妹倆時，她們身上已經被淋濕了，頭發一綹綹貼在額頭上，可是卻仍然賣力地唱著歌、拉著二胡?？匆娺@個情景，姚運生不禁老淚縱橫，年近不惑的陳老師也被姐妹倆深深感動了。學校知道情況后，馬上在師生中開展了募捐活動。

得知女兒曠課去賣唱，張建華非常著急。他感到死神在步步緊逼，而自己卻一再連累女兒。內疚與酸楚緊緊攫住了他的心，他決定為女兒最后做點事情。幾天后，他給《益陽廣播電視報》社打了一個電話。2006年8月8日，《益陽廣播電視報》在頭版以《孿生姐妹盼收養》為題登出了張建華夫婦的泣血呼喚。張建華想通過這種方式為姐妹倆尋找一個好的歸宿，讓有能力的家庭將她們培養成才。

報道登出來后，不少市民打電話表示愿意為姐妹倆提供幫助。也有幾個市民表示了收養姐妹倆的意愿，然而卻被張敏和張慧一一拒絕了：“我們可以繼續賣唱，掙錢給爸爸治病，我們一家人永遠不會分開！”當天晚上，她們又在大街上唱起了花鼓戲……

爸爸走了，我們不能再分開

2006年8月12日一早，一個衣著光鮮的女人敲開了張建華家門。張建華一眼就認出了她是初中同學蔡芳。望著奄奄一息的張建華，蔡芳流下了眼淚，她是接到益陽同學的電話專門從深圳飛過來的。蔡芳告訴張建華夫婦，她在深圳開了一家印刷公司，結婚多年沒有生育，一直想收養一個孩子。她含著眼淚說：“建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會把她們培養成才的?！碑斕煜挛?，張建華夫婦和蔡芳草簽了收養協議，由蔡芳收養一個孩子，另一個孩子留在家里陪伴母親，也由蔡芳資助其上學。

晚上，張建華對妻子說：“建紅，你擔子輕了，孩子也有了好歸宿，我死也瞑目了！”姚建紅淚如泉涌，丈夫這是在安排后事?。》蚱迋z怕孩子難過，都隱瞞了這個消息。他們每次看見這對可愛的女兒，想到其中一個將離開自己，又忍不住偷偷流眼淚，可是在女兒面前卻還得強顏歡笑。

也許是覺得女兒有了著落，第二天，張建華精神特別好，晚上他讓兩個女兒表演花鼓戲，張建華還開心地輕輕打著拍子，歡笑聲充滿了屋子。誰也沒想到，這竟是最后的美好時光。姐妹倆的努力和孝心沒有感動上蒼，8月14日早上，張建華含笑而逝。

丈夫的離去把姚建紅徹底擊垮了。她精神恍惚，幾天吃不下飯，轉氨酶迅速升高，乙肝病情惡化，不得不住進了醫院。還沒有撫平父親離世帶來的傷口，又要承受媽媽病重的苦難，姐妹倆有些支撐不住了。張慧對張敏說：“姐姐，我好累，我頭很疼，真想和爸爸一樣永遠睡下去?！睆埫舯幻妹玫脑拠樍艘惶?，她把張慧的頭抱在懷里，體貼地說：“來，姐給你按摩一下就不疼了。”這個只比妹妹大幾分鐘的姐姐，學著媽媽給爸爸按摩的樣子，輕輕地揉著妹妹的頭部，不知不覺間，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姐妹倆抱頭痛哭了一場之后，她們又堅定了一個信念——繼續賣唱救媽媽！

8月21日起，姐妹倆每天傍晚都要到大街上賣唱。益陽市民已經從媒體宣傳中，知道了11歲姐妹賣唱救父母的動人壯舉，被她們稚嫩孝心深深打動。姐妹倆所到之處，都有人捧場獻愛心，她們的賣唱沒有一次落空。正當她們感到救治母親的希望越來越大時，卻沒有料到，一場艱難的考驗正在等待著她們……

8月30日，蔡芳再次從深圳來到了益陽。她告訴姚建紅，她已經在深圳聯系了一家貴族小學，準備讓她即將收養的那個孩子去藝術特長班上學。學校9月2日就要開學了，要馬上帶人過去。姚建紅這才囁嚅著告訴兩個女兒，說這是爸爸的遺愿，完全是為了姐妹倆今后發展才做出的選擇。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姐妹倆愣在當場，半天沒言語。

外公把姐妹倆拉到一邊說：“這位蔡芳阿姨是你爸爸的同學，也是小時候的朋友。你們知道嗎？到貴族學校念書，一年費用將近8萬元，可以接受正規的藝術培訓，還有可能成為專業演員，這不是你們一直都向往的嗎？”外婆也苦口婆心地說：“這個機會太難得了，錯過這村可沒這店兒了！”蔡芳蹲下來，把姐妹倆摟在左右，說：“阿姨家沒有孩子，你們倆無論誰去了，我都會當親生女兒對待。深圳是個大城市，學習環境好，你們肯定可以實現自己的藝術夢想！”

姐妹倆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阿姨，我不去深圳！”姐妹倆的話讓家人愣住了。張敏拉起張慧的手說：“妹妹容易感冒，晚上睡覺喜歡蹬被子，常常是我給她蓋被子，如果我走了，妹妹會經常感冒的！”張慧也說：“我們每次去演出，都是我給姐姐扎麻花辮，我們互相給對方化妝，如果我們分開了，就再也不能去演出了……”“媽媽得了重病，外公外婆年紀又這么大了，我們倆走了一個，怎么照顧媽媽？”

姐妹倆肩并肩靠在一起，仿佛一個無法分開的整體。她們眼淚汪汪地望著對方，又望望媽媽和外婆，此情此景，讓一旁的蔡芳既心酸又感慨。姚建紅無奈地對蔡芳說：“我慢慢再做工作，過幾天我請人把孩子送到深圳去?！辈谭剂粝铝?000元錢，當晚坐飛機回深圳去了。

接下來幾天，姚建紅和外公外婆輪流上陣，給姐妹倆分析利弊，動員她們趕快做出“有利于一生”的選擇。姚建紅找到她們的班主任老師，讓他說服兩姊妹。老師留了個心眼，他托深圳的朋友對蔡芳做了調查，事實正如蔡芳所言，她經營著一家不小的公司，家境富裕，為人也厚道。于是陳老師也做起了說客，他打心眼里希望這兩個苦難的孩子擺脫困境，過上正常的生活。

愛心是不滅的歌聲

張敏和張慧平時最聽老師的話，見班主任也這樣勸說她們，不禁有些動搖了。9月6日晚上，姐妹倆談心。張敏說：“妹妹，我希望你成為一個歌星，要是你去了貴族學校得到培養，肯定能實現這個愿望的?！睆埢壅f：“我不想去，我們從小就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薄懊妹?，你還記得不？有一次我肚子疼，你對我說‘我幫你疼吧’，你就‘疼’了起來，結果我居然一下子就不疼了，媽媽還說咱們這是心意相通呢?！?/p>

“以前坐在我后面的小強老喜歡扯你的辮子，還幾次抽掉我的椅子害我摔了個屁股墩兒，多虧你教訓了他一頓，現在他見著我們就繞道走。哈哈！姐姐，我們倆加在一起就是‘霸王花’，誰也別想欺負咱！”姐妹倆你一言我一語，仿佛有說不完的知心話。

張慧還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她跑步崴了腳，踝關節腫得老高，姐姐便背著她去上學，實在背不動了就歇一下，走到學校時，她的衣服全被汗濕透了……有一次在商業街賣唱，一個小乞丐搶了她們盆里的錢就跑，姐姐去追，結果摔了一跤，頭上磕了大包，舍不得花錢去醫院，自己心疼地給姐姐抹青油消腫，一邊抹一邊哭，兩個人最后蹲在大街上抱頭痛哭……

“我們在媽媽肚子里的時候就在一起，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張敏擲地有聲地說。“對！我們要告訴媽媽，再苦再累，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我們誰也不去別人家！”張慧摟住姐姐說。

兩姐妹一邊哭，一邊深情地寫了一封信，放在了母親的床頭。2006年9月6日，一封淚痕斑斑的信擺在了姚建紅的床頭：“親愛的媽媽、外公、外婆：我們知道，你們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想把我們其中的一個送人?？墒?，你們想過沒有，我們倆無論誰去了深圳，都不會快樂！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家的草窩，我們決定了，誰也不去深圳，要留下來繼續掙錢治好媽媽……”

信的后面，還列出了一份“救媽媽計劃表”，詳細地列出每天的作息時間——平時晚上8點到10點、周末兩天，都是賣唱時間。

兩張薄薄的作業紙讓三位大人熱淚盈眶。姚建紅哽咽著把姐妹倆摟在懷里說：“我們錯了，媽媽再也不提收養的事了！媽媽要振作起來，和你們一起面對困難！”姚建紅當即撥通了蔡芳的電話說：“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孩子不能和我們分開，永遠不能分開！”

為了拯救病床上的媽媽，姐妹倆背起二胡，又開始了走街串巷的賣唱之路。她們美麗的歌聲詮釋著對生命的渴望，洋溢著對親人的熱愛，在益陽上空滌蕩出一片溫暖明凈的天空，深深打動了一座城市。益陽市民陸續來看望她們母女，有的送來現金，有的送來治乙肝的藥方，還有的邀請姐妹倆去做有償演出，中音琴行的張煉老師還免費培訓姐妹倆學琴……

（作者申明：拒絕轉載和上網。）

編后：

有人說，孩子眼里的世界是完美的，容不下半點缺憾.他們一旦發現某種缺憾，就會盡己所能地去彌補，所以他們純真，他們可愛。對于這對姐妹而言，骨肉分離就是難以忍受的缺憾。理智的大人們想的總是“得”大于“失”，而她們卻干脆不去思量得失，只緊緊地凝成一團，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對方，不肯失去彼此?；蛟S傻氣，或許幼稚，但是我們卻不能不為這份純真的心意而感動，為我們不再純真的心情而惆悵。

（責任編輯/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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