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夜，愛在服務區

男人拉上第38個客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他的出租車輕快地穿過霓虹閃爍的大街，向著客人要求的郊區駛去。男人的心情不錯，一邊開車，一邊跟著廣播里的音樂哼著歌，不時側臉看看方向盤右邊的那束玫瑰花。玫瑰只有3朵，下面還有一盒蛋糕，他打算再拉兩趟就收工回家，因為今天是女人的生日。

9點30分，男人送完客人往回趕，車里的空氣異常沉悶，他搖下車窗，黑沉沉的夜空像鍋蓋一樣壓下來，沒有一絲風。男人加快了車速，天氣預報說今夜有暴風雨，女人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女人膽小，每次一打雷，就像受驚的兔子似的，拼命往他懷里鉆。想到這里，男人忍不住笑了一下。

妻子是一位教師，人漂亮，家庭條件也好。當初她父母曾強烈反對她嫁給他，出租車司機的苦和累且不說，單是那份危險，就夠她提心吊膽的了。可她還是堅持嫁了他，她說，他愛我，為了我，他會更小心開車的。他的車果然開得很小心，不喝酒不搶道，實在太累，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只要他的腳步聲在樓道里一響，她立刻像只歡快的兔子，蹦跳著跑下來，撲進他的懷里。兩個人相擁著，一起上樓。都說時間久了夫妻的感情會變淡，可是他們結婚3年了，依然恩愛如初。

男人一路走一路想，這時候女人一定做好了豐盛的晚餐在等他，一定有他喜歡的紅燜牛肉，或者會有一瓶紅酒，兩支紅蠟燭。女人一向喜歡浪漫，很會營造氣氛……

明亮的閃電像銀蛇一樣從天空中劃過，一個雷，緊接著又一個，霹靂一樣不斷地在他的頭頂炸開，頃刻間暴雨如注。街上行人慌亂起來，一輛輛出租車像離弦的箭，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他卻收了車前的空車標志，掉了頭準備回家。

他拿出手機，準備給妻子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沒電了。這時候，一個女人攔住他，蓬亂的頭發貼在車玻璃上，急切地說：“師傅，麻煩送我去醫院。”他本想拒絕，可是看到女人痛苦扭曲的臉和隆起的腹部，卻馬上打開了車門。

從醫院回來，暴雨越下越大。街上的積水已經淹沒了車的底盤，終于，在過鐵道涵洞時，他最怕的事情出現了：車陷在橋下的積水里，熄了火。他看看四周，這個涵洞有些偏僻，很少有車輛通過，他也是因為著急回家，才抄了這條平日不走的近道。已經10點半了，男人心急如焚。他知道女人一定等急了，他想象得出來女人是怎樣坐立不安地一遍遍打他的電話，電話不通，更會加深她的恐懼，她也一定樓上樓下跑了好幾趟，望眼欲穿。她一定會以為他出了意外……

不能再等下去了，男人上車拿了那3朵玫瑰和蛋糕，決定走著回家。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主持人你好，我想對我先生說幾句話……

他一動也不敢動，仔細聽著廣播里傳出來的聲音：“我先生是位出租車司機，今夜下了暴風雨，他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我聯系不到他，只好借助這個節目告訴他：在駕駛座下面，有一個木盒子，第一格里有一塊手機電池，還有一個備用手機；第二個格子里有他的胃藥，藥盒下面有一個記事本，上面記著汽車修理廠的電話、急救電話、報警電話、火警電話。這些電話他都知道，我就怕他一時著急忘了……我想告訴他：親愛的，不管出現什么樣的情況，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我永遠愛你。”

男人手忙腳亂地去翻車座底下的盒子。他的手有點兒抖，裝了三次才把備用電池裝好。他正要撥出那一串熟悉的號碼時，手機卻歡快地響了起來，她幾乎是一連串地問：“你在哪兒？好好的嗎？怎么不說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男人的聲音有些暗啞：“這鬼天氣……”

男人把玫瑰和蛋糕包起來，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回走。暴雨仍然下著，狂風狠狠地把商店的招牌掀了下來，摔得粉碎。走過第三道街，借著路燈的亮光，他看到前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對著手機說：“是你嗎？”聽不到回話，卻看到對面的人急急地撲了過來，由于跑得太猛，她被馬路牙子絆住，摔倒在地上。

他跑過去，扶她起來。他說：“老婆，生日快樂。”

（責任編輯/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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