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半邊臉：“鬼臉”女大學生穿越１７年黑夜淚擁黎明

2006年1月，39歲的法國女子伊莎貝爾在法國亞眠教學醫院接受15個小時的手術后，成功換臉，成為全球第一個換臉的人。2006年2月25日，重慶市急救中心為面部萎縮的女大學生李艷施行左臉顏面重塑手術，為她再造一張生動而豐滿的左臉。李艷成為國內首例換臉的人。

離奇病變，

漂亮女孩左臉在不知不覺間萎縮

李艷是重慶合川市古樓鎮人。七歲以前，李艷和別的孩子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她長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小巧而靈動的嘴唇，李艷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可是從七歲開始，李艷隱隱覺得自己的左臉有些不對勁兒，似乎不像右臉那樣在慢慢長大。她把這種感覺告訴父母，父母對她一陣喝斥：“哪有這樣的事？別胡思亂想。”到九歲時，李艷用手摸都能感覺到左臉比右臉小，她叫媽媽仔細看看。媽媽認真端詳著李艷的臉，一種恐懼的神情爬上了媽媽的臉龐：“艷兒哪，左臉怎么要小些，連左眼都比右眼要小些！這是怎么回事啊？”媽媽叫來丈夫，急忙把李艷送到當地醫院檢查。醫生反復檢查后，診斷不出病因，建議送到大醫院檢查。

李艷又被送到重慶西南醫院檢查。醫生診斷為左臉漸進性萎縮，目前還找不到治療方法，只有等成年后進行整形手術。

一個殘酷的現實驟然間改變了李艷的生活。從醫院回來后，李艷感覺到左臉的萎縮更加明顯，左眼受到擠壓，視力變得越來越差，到后來，左眼完全失明了。初二時，李艷的左臉萎縮成了一張臉皮，眼睛深陷下去，顴骨萎縮，鼻子歪到一邊嘴唇被牽扯得嚴重變形。這時的李艷成為名副其實的“丑八怪”，同學們送給她一個可怕的外號“鬼臉”！

自尊的大廈轟然倒塌。為了不讓別人看見她丑陋的容貌，李艷蓄起了長長的頭發，用濃密的黑發來遮住左臉。可即便是這樣，她仍然成為同學們嘲笑的對象。

一次體育課，老師叫同學們練習長跑，李艷跑在最前面，可跑到第三圈時，突然一顆石子砸在她的小腿上，鉆心的疼痛使她一下子撲倒在地上。右膝劃了兩道長口子，鮮血順著褲管流下來。李艷從跑道上爬起來，她不敢哭，不敢問是誰打了她，更不敢正眼看一個個圍觀并取笑她的同學。在醫務室包扎后，她在家里休息了一周才得以痊愈。

初二下學期，李艷不敢上體育課了，因為體育課上她更顯得孤獨，誰都不和她說話，誰都不愿和她一起活動。一次自由活動課，還沒上到一半，李艷就一個人跑回教室。回到教室里，李艷驚呆了，不知是誰在黑板上畫了一幅漫畫。畫中一個漂亮的小女孩，慢慢變成了一個大巫婆，巫婆又慢慢變成了一堆骷髏……旁邊寫著一句話：“唉，多么悲慘的世界啊！”

李艷再也忍不住了，失聲痛哭起來。趁同學們還沒回到教室，她擦掉黑板上的漫畫，偷偷地離開了學校。

這一天，李艷沒有回家，她想了很多很多……當傍晚媽媽在一個池塘邊找到她時，她問：“媽媽，我會死嗎？我右邊臉還會不會萎縮？媽媽，我怎么活呀？”

媽媽抱著李艷，只有痛哭。

從此以后，李艷的成績大幅下降，上課時她常常一個人呆呆地出神，一點也聽不進老師講的東西。到高一時，她的成績下降到全班最后一名。

高二上學期，李艷實在讀不下去了，自卑讓她抬不起頭，只有晚上熄燈以后，李艷才感到踏實和安寧。她是多么渴望黑夜的到來啊！只有在夜里，她的生命才那么自由而暢快地呼吸！

高二還沒有結束，李艷便退了學。她回到家里，把自己關在屋子里。

魂牽夢縈，

醫學博士為不幸少女奔走呼吁

休學回家后，李艷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幽閉起來，只有到吃飯的時候，才走出那自閉的小屋。長期下去，母親怕鬧出什么事來，就托人到重慶沙坪壩區租了一個副食品門面，叫李艷到那里去看管門面。李艷終日頭上扎一個圍巾，以此掩飾著難看的左臉。

來到大城市后，李艷的眼界開闊了很多。2004年8月，報紙上刊登的一組連續報道震撼了她。一個叫徐紅的女孩，一歲時不慎摔到火盆里，左臉嚴重燒傷，留下了終生難以消除的疤痕。徐紅以頑強的毅力刻苦學習，立志長大后報考醫學院，為像她一樣遭受病患折磨的人解除痛苦。2004年8月，徐紅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重慶醫科大學。

李艷的心里蕩起了巨大的波瀾。她想到，殘疾并不可怕，只要不懈努力，機會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又重新找回丟棄已久的高中課本，利用一切時間刻苦自學。

2004年9月，李艷報名參加了西南政法大學法律專業的自考，成為一名專本連考的自考大學生。

不久，李艷從報紙上看到，重慶新成立了一家叫“美輪美奐”的整形美容醫院，她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前去就診。一名叫吳一的醫生接待了她。當李艷解開頭巾，露出嚴重變形的左臉時，在場的醫護人員都驚呆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因為自然萎縮而變得如此丑陋的臉。

吳一仔細端詳著李艷的臉，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這是一種罕見的肌肉萎縮癥，萎縮部位只局限于臉上！100多年來，全球報告這種病癥僅1000余例，我國有文獻記載的也只有80余例，而像李艷這樣整個左臉完全萎縮的嚴重病癥，在國內尚屬首例。”

吳一把助手們帶進里間辦公室，繼續分析道：“這種病目前還不清楚其發病機理，國際上通行的解釋有四種：感染說、神經萎縮說、淋巴血管炎癥說及外傷說。正因為發病機理不明確，所以無法對其預防和控制。盡管世界各國的專家對此傾力進行研究，但至今仍無突破性進展。治療的惟一方法是手術治療——整形或換顏。像李艷這樣的患者，要對其左臉進行全面整形，有著相當高的風險。一旦手術失敗，將導致整個左臉肌肉壞死、皮膚壞死，進而影響到右臉，使右臉皮膚壞死，那時，李艷將成為一個骷髏。”

吳一分析到這里，自己都打了一個寒噤。是啊，這是一個世界級的難題，誰也不能保證手術100%成功，而一旦失敗，帶給患者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吳一走出辦公室，對李艷說：“你先回去，我們研究一下，看目前的條件能不能做這個手術。”目送著李艷走出門診室，吳一的心情十分復雜，他知道，憑他的醫療技術和對這一病癥的研究，他完全有勇氣和信心治好李艷的病，但昂貴的手術費李艷能夠承擔嗎？30多萬元的費用對李艷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吳一博士今年45歲，1985年畢業于重慶醫科大學醫學系，同年分配到重慶急救醫療中心，1994年獲重慶醫科大學博士學位，1998年赴北京整形外科醫院進修整形外科技術。系重慶市整形美容事故鑒定專家組成員、重慶市醫學美容場所審核專家組成員。目前，吳一暫時受聘到“美輪美奐”工作。

作為醫務工作者，吳一認為只要有一點希望，就要盡100%的努力。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種神圣的使命感：他要利用學到的醫學知識，吸收國際上最先進的醫療技術，重塑李艷的左臉！他立即找到醫院的負責人，希望院方免費給李艷進行。

可是醫院領導不愿負擔李艷的巨額醫療費用！

隨后，李艷又到重慶新橋醫院、西南醫院等大醫院檢查。醫生說這種病國內外罕見，治療起來相當復雜，都不敢貿然接受。

2004年12月，吳一因在業務和行政上與“美輪美奐”的負責人產生諸多分歧，他毅然離開了“美輪美奐”，又回到重慶市急救中心。

回到急救中心，吳一感到施展才華的空間更大了。李艷的形象又在他心頭縈繞。自從見到李艷那天起，吳一就無時無刻不在關注和研究著顏面萎縮癥的治療，他查閱國內外資料，走訪國內知名專家，一直琢磨著如何為李艷施行手術治療。通過查閱資料，吳一確定李艷的病癥屬于“半側顏面萎縮”，這種病在全球十分罕見。最早一例是在1825年由法國的Parry報告的，此病常常在青少年時期發病，多見于女性。吳一想通過手術，一次性修復李艷的左側顏面，可是李艷不僅肌肉萎縮，連顴骨和面骨都萎縮變形，根本支撐不起面部肌肉。而骨的再植和修復，是手術中最難解決的問題。

2005年5月，吳一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師——北京整形外科醫院的張智勇教授，何不請他一起會診，共同制訂手術方案？他立即將李艷的資料通過e-mail發給張教授。張教授十分欣賞吳一的勇氣，積極鼓勵他攻下這一難關。張教授說，國內的肌體組織移植技術已相當成熟，在國際上都處于領先地位，只要手術方案周密，手術過程謹慎，李艷的左臉再造是可以實現的！

吳一提出手術分兩步走的方案：先進行肌肉組織移植，形成豐滿的左臉輪廓；待移植組織再生穩定后，再進行骨移植，永久固定李艷的面部輪廓。

張教授完全贊同吳一的方案。

技術上做好充分準備后，巨額的手術費是橫亙在李艷面前的最大難關！

吳一沒有別的選擇，又只好到院領導那里去為李艷申請免費治療。趙院長嚴肅地問吳一：“手術的把握有多大？不能因為我們施以愛心而給病人帶來更大的痛苦！必須保證手術萬無一失！這樣，我們對患者、對社會才有一個交待。”

吳一堅定地回答：“我已邀請了北京的專家共同會診和治療，作好了充分的理論分析和技術準備，手術不會失敗！”趙院長欣慰地點點頭。

美麗重塑，

愛心和勇氣創造醫學奇跡

2005年12月，吳一興奮地打電話給李艷，叫她立即到市急救中心住院治療。2006年1月，正當吳一主任為李艷制訂手術方案時，網上發布了法國醫生為伊莎貝爾成功換臉的消息，在全世界引起了巨大震撼。換臉一直是整形外科的禁區，因為它涉及到道德倫理問題，一百多年來，始終為醫學界和社會學界所拒絕。如今，國外已突破了這一禁區，吳一大膽決定，為李艷制訂換臉的手術方案。

1月下旬，吳一在重慶媒體及搜狐網上發布消息，尋求與李艷血型一致、年齡相近、輪廓相似、膚色相同的顏面供體，要求供體必須是在死亡6小時以內的活體組織。

如果實施異體顏面移植，患者手術成功之后，除擁有光潔如新的顏面外，還將擁有豐富的面部表情，這是異體移植的最大優越性。可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半個月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人提供供體。

吳一和張教授決定，采用第二套手術方案——同體顏面移植。從李艷大腿外側取手掌大一塊脂肪經脈組織，自體移植到萎縮顏面。自體移植將不會有排異現象，但由于游離組織不像顏面本身有豐富的表情肌，移植后，患者的左臉不會有表情，只有右臉牽扯左臉的機械運動。但隨著游離組織與顏面受區組織的進一步吻合，這種現象會有所緩解。

2006年2月25日清晨，李艷被推進了手術室。吳一主任和張智勇教授分別領銜兩個手術小組進入手術室，先由張教授帶領的一個小組取出股前外側皮瓣。在張教授切取皮瓣的同時，吳一主任帶領的另一個手術小組，對李艷的左臉創面進行潛性剝離，從左腦頂部和下頜沿各開一個切口，揭開皮面，清除創面壞死的肌肉組織，找出受區的血管蒂和動脈、靜脈血管端，使其與切取皮瓣（游離組織）血管蒂和動脈、靜脈血管完全吻合。

手術時間在吳一主任和張教授的精心計算中一分一秒地過去，手術進行3個小時45分鐘，張智勇教授成功地從李艷的股前外側取出一塊手掌大小的脂肪經脈瓣。此時，吳一教授也剛好對李艷左側顏面清創完畢，并找到她的動脈和頜外靜脈血管，并使其暴露出來。隨后，吳一主任在張智勇教授的配合下，將取出的游離組織一點一點植進李艷左臉腔穴……

為使左臉與右臉輪廓一致，豐滿度一致，整個手術的難度相當大，每一個部位都要保證填充的脂肪量凹凸有致、準確無誤。更重要的是，再植的游離組織的血管蒂要和受區組織的血管蒂完全對接，否則，再植組織將全部壞死。

下午6點55分，取出的脂肪經脈組織被全部植進李艷的左臉，曾經萎縮的顏面又神奇地豐滿起來，且與右臉輪廓一致。這時，尚不能完全肯定手術取得成功，成功與否，關鍵要看植入組織的血管是否與受區組織的血管完全吻合。吳一主任立即進行了血管再通試驗，他用鑷子夾住血管近端，近端血液充盈但不阻塞；他又夾住血管遠端，遠端血液充盈但不阻塞。這說明，植入組織的血管與受區組織的血管完全吻合，并進行著正常的血液循環。此時，整個手術已進行了12個小時，這是目前為止，國內面積最大的顏面再植手術！

當李艷從麻醉中蘇醒過來時，她看見自己左臉被厚厚的紗布纏裹著。她知道，在過去的10多個小時中，她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的極速跳躍。這種跳躍是她以前每晚都要夢到的，她曾經多么希望，有一天醒來，她已經從漫無邊際的黑夜跳到了灑滿陽光的花園，可是她失望了17年，痛哭了17年。今天，這種跳躍真切地發生了，當醫生把那些緊緊纏裹的紗布拆開時，她就會看到天堂的顏色。

從這天起，李艷興奮得兩夜沒睡著覺，她像一個嬰兒渴望新生一樣，企盼著新生命揭曉的那一天。3月16日，吳主任說，李艷的紗布可以拆除了。拆除之前，李艷拉住吳主任的手，悄悄地向他提了一個要求：“幫我買一面鏡子！”已經17年不照鏡子的李艷，興奮得像個孩子，她要看看重生后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樣子？

紗布一層層揭開，李艷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等最后一塊紗布揭開時，李艷仍不敢睜開眼睛。吳一主任把一面小圓鏡遞到她面前，李艷慢慢地、慢慢地睜開眼睛……

她看到了夢里無數次夢到的自己：一個瓜子臉、丹鳳眼、高鼻梁的美麗女孩。左臉神奇般又恢復到原來的豐滿狀態，輪廓突出、嘴唇圓潤，只是左眼還睜得不夠大。吳主任告訴她，這只是第一階段手術，為了保持左臉豐滿的輪廓，半年后，還將進行骨移植手術，取右側腿骨支撐臉部輪廓，并修復左眼眼眶，安裝義眼。

護士長將一束鮮花送到李艷面前。李艷接過花，兩行熱淚簌簌滾落。她望著這些牽引她穿越黑夜、艱難重生的天使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責編/寧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