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屏直播：丑陋的母親手術美容變靚女

2005年底至2006年初，湖南經濟電視臺推出了一檔在全國引起巨大轟動的節目——《天使愛美麗》。該節目以直播的方式，向廣大觀眾展示14位相貌丑陋的女子通過整容手術化蛹成蝶的過程。其中，一位來自湖南岳陽、年過四十、因長相自閉多年的中年婦女也大膽地接受了整容手術和電視直播……

這位年過四十的中年婦女，為何敢公開自己的隱私，是時尚，還是前衛？沒想到在采訪中，筆者驚訝地聽到了一個催人淚下的真情故事：原來，這緣于一份博大的母愛。她的驚人之舉，只是為了讓女兒順利上大學……

為了女兒，丑母決意上熒屏

今年41歲的范曉欣，出生在湖南省汨羅縣一個貧困的工人家庭。老天沒有眷顧她，讓她從小就生了一張丑臉：一雙深陷的眼睛黯淡無神，扁平的鼻子占據了臉的三分之一，而一口外凸的牙齒更是將嘴巴撐得大大的。長期以來，人們都對她“敬”而遠之。

幸運的是，1986年，范曉欣認識了岳陽市石化公司的職工劉平。當時，劉平家境貧窮，年紀大了，卻一直談不成婚事。接觸后，他發覺范曉欣心地挺善良，盡管長得丑了點，可考慮到自身條件，便與她相戀了。1988年，兩人牽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不久，范曉欣發現自己懷孕了。可她卻沒有一點將為人母的喜悅，整天憂心忡忡，她總是擔心肚里的孩子要是長得像自己，那可如何是好？十個月后，女兒劉璐出世了。謝天謝地，女兒像爸爸，長得非常漂亮，范曉欣久懸的心終于落地了。

女兒出生后，范曉欣與丈夫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可長相丑陋畢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時間一長，長得有幾分帥氣的劉平就受不了人家的指指點點，嫌棄起她來。世人異樣的眼光，范曉欣可以忍受，可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也這樣看自己，她萬念俱灰，1995年3月，與丈夫離婚了。離婚協議中，她堅持要了女兒的撫養權。她想，女兒是自己這一生中惟一的依靠與希望，她不能沒有她。

然而，令范曉欣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丑陋不僅摧毀了她的夫妻之情，隨著女兒的長大，竟也成了母女倆親情的代溝。“母親長得這么丑，怎么女兒卻長得這么漂亮？真不知道這個女兒是怎么生下來的？”每當劉璐聽到這樣的話，回到家后就對媽生悶氣，把自己關在屋里，不愿意和母親說話。

有一次期中考試后，范曉欣在為女兒整理房間時，無意中發現壓在抽屜里的家長通知書，便關切地問女兒：“璐璐，是不是快開家長會了，你怎么不和媽說呢？”不料女兒竟大聲拒絕說：“不要你去，我要爸爸幫我開家長會。”聽到這樣的話，范曉欣感到心在滴血。

屋漏偏逢連陰雨。2002年7月，岳陽市石化公司改制，范曉欣下崗了。家里的經濟來源突然斷了，只有離婚時前夫給女兒的一點生活費，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堅強的范曉欣決心外出打工。考慮到自己的長相，她把目標定位在那些比較辛勞的服務員工作上，可情況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負責招聘的人見到她本人后，都不禁紛紛搖頭拒絕，有的甚至非常刻薄地說：“你也不照鏡子看看，你來做服務員，還會有顧客進門吃飯嗎？”

一次次的碰壁，將范曉欣僅有的一點自信全部擊毀，她開始害怕人們鄙夷的眼光。可是，女兒越來越大，各項開支也隨著增加，但范曉欣只覺得一籌莫展，無能為力。漸漸地，她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里，哪里也不肯去，自閉起來。

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樓前的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范曉欣這種貧窮、孤寂、自閉的生活，一晃竟過了3年。

直到2005年8月，范曉欣驚醒了。這時，女兒初中畢業了。劉璐是個懂事的孩子，成績優秀的她想到自己若考大學，那么到參加工作至少需要7年時間，而媽媽將要負擔起近10萬元的費用。可面對一直下崗在家的母親，劉璐思來想去，決定初中一畢業，就直接報考湖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五年制大專班。

湖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位于長沙。新生每學年的學費為5000元，而在長沙生活一年，就是再節省也要4000元錢。那么，5年下來，一個學生的開支就是近5萬元。8月初，當劉璐把錄取通知書交給母親，并談到學費時，范曉欣嚇了一大跳。怎么辦？如果說以前還能勉強過下去的話，那么現在，天天窩在家里，一點收入也沒有，怎么送孩子讀書呢？當天夜里，范曉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沒有辦法，范曉欣被迫走出了自閉三年的房間，低著頭四處去借錢。然而，長期在家的她此時更像是一個怪物，哪里還能借到錢。后來，還是劉璐的奶奶送來了幾千元錢，學費這才總算有了著落。

可是，以后的開支怎么辦？范曉欣又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2005年8月上旬的一天，她正在家里看湖南經視的節目，突然看到這樣一則消息：《天使愛美麗》節目組正在招聘一批美容志愿者，由電視臺出錢為她們整容，最后的冠軍還將獲得總價值超過10萬元的高額獎金，但要求是各位選手必須面對鏡頭和觀眾。

那一刻，范曉欣立即在腦海里盤算開了：如果自己能獲得高額獎金，那么女兒的讀書費用不就全部解決了嗎？即便沒有獲得獎金，但整容成功了，自己也能打工賺錢供女兒讀書啊！想到這里，范曉欣不禁有一絲動心。可轉而又想到自己的長相將展示在觀眾的眼前，她又害怕了。40年來，長相一直是她心中深深的痛啊！況且，年紀大了，手術過程中也將充滿不可預知的風險！那么，去還是不去？那些天里，范曉欣總是在心里不停地問著自己。

轉眼10多天過去了，最終母愛讓范曉欣痛下決心：為了女兒，死在手術臺上也無憾啊。于是，她決定報名參加《天使愛美麗》節目。

溫情相伴，丑母走上手術臺

范曉欣的父母一聽說女兒竟要報名上電視，當即反對道：“曉欣，家里條件本來就不好，你還拖著個女兒，這樣上電視公開自己的容貌，恐怕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范曉欣最要好的朋友也反對說：“你年紀這么大，萬一手術失敗了怎么辦？”可這些反對，都沒能動搖范曉欣的決心。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為了女兒的將來，自己別無選擇。

然而，女兒劉璐得知這個消息后，說什么也不同意：“媽，你上電視整容，不等于在曝光自己的隱私嗎？你不怕別人說，我還怕別人說呢。”這些年來，母女倆一直相依為命，見女兒這樣激烈地反對，她的心不禁“格登”一沉，竟語塞得說不出話來。

良久，范曉欣才緩過神來，傷感地對女兒說：“璐兒，媽一張丑臉上電視，也是為了將來整容后，能找份好點的工作，掙錢供你讀大學！”可此時劉璐的心里只想著母親上電視只會引來非議，所以無論范曉欣怎么解釋，她始終就是不同意。

很快就到了8月23日，離截止報名的日期越來越近了，女兒就是不答應母親上電視整容。范曉欣很著急，思考著該如何說服女兒。

這天，她特意帶女兒上街買一些到學校用的生活用品，路上她意味深長地說：“璐兒，都是媽不好，連你上學都供不起！爺爺奶奶他們年紀也大了，我們總不能靠他們養活啊！”其實，讓奶奶供自己讀書，也一直是劉璐心中永遠的痛。劉璐說：“媽，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電視臺說得很清楚，參加活動者風險自負，一旦真出現什么意外，我可怎么辦？”聽到這里，范曉欣的心頭頓時感到有一陣暖流滑過，她也更加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于是，她哄女兒說：“我年紀大了，報了名還不一定能參加呢，我先報個名吧。”這樣，女兒才默許了她的決定。

2005年8月29日，范曉欣利用陪女兒來長沙報名上學的機會，來到湖南經濟電視臺。工作人員按照慣例對范曉欣整容的目的進行詢問，當得知范曉欣是為了掙錢供女兒上大學時，紛紛為她的母愛而感動，迅速為她辦理了報名手續，并善意地提醒她，年紀大了，可要有足夠的風險準備啊，甚至，生命還有可能會出現意外……

事情總算有了點眉目，可剛走出電視臺大門，一起來的女兒又改變了主意，擔心地說：“媽，你這樣拋頭露面地公示自己的長相，到時候同學們都說這是你媽，那我可怎么抬得起頭啊？還有，萬一手術出現意外怎么辦啊？”“璐兒，我知道你很擔心媽媽，可我要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啊！”說著，范曉欣落下了傷心的淚水。劉璐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一臉復雜的神情。

8月31日，在女兒到學校報到的同一天，范曉欣也被通知參加初選后的體檢。終于，在她反復承諾術中一切風險自負后，她和其他13位報名者一起成為首批直播對象。此后幾天，范曉欣接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測試與考驗。

風險重重，可想到離圓女兒的上學夢又近了一步時，范曉欣心里又感到特別高興。

然而，真正要接受整容時，范曉欣才知道，這份苦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按照規定，所有選手將各自在一間沒有鏡子、電視的房間里，除與醫生及電視錄制人員接觸外，和外界斷絕一切聯系，接受直到手術結束長達4個月的“閉門修煉”。這時，有幾位選手怕承受不了這種無聲無息的折磨，要求退出。盡管范曉欣也很害怕，但想到心愛的女兒，她還是義無返顧地在合同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9月11日，范曉欣和其他13位選手正式入住比賽指定的天心閣大酒店，開始了她們的“閉門修煉”。剛開始，范曉欣每天還能靠書籍打發日子，可時間一長，她還是快承受不住這種寂寞了。

9月18日，中秋佳節到了，范曉欣一個人坐在房間里發呆：女兒長這么大，自己還是第一次沒能陪她過中秋，不知道她在學校里過得怎么樣？就在這時，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給她送來了一封女兒的信，里面還包著一顆魔豆。原來，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思考，女兒已經理解了她的良苦用心，并希望母親看到這顆魔豆時，就像看到自己一樣，在這幾個月里不再孤獨。看到這里，范曉欣的心頓時充滿了溫暖。從那以后，她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魔豆澆水，希望它像女兒一樣茁壯成長。

9月20日，范曉欣的整容手術開始了。豐太陽穴、豐胸、隆鼻等手術都相對容易，只是范曉欣的下巴實在太尖了，而且牙齒還向外凸出，所以做隆下巴手術時，就特別困難。但一想到自己此次整容成功了，就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賺錢供女兒上大學，范曉欣還是義無返顧地又一次躺上了冰冷的手術臺。

隆下巴手術中最難的整合手術是由長沙某整容醫院一教授主持。在做牙齒整形時，必須用砂輪磨掉范曉欣外凸的牙齒，再安上烤瓷牙。砂輪發出刺耳的聲音和焦糊味，讓范曉欣的心里感到翻江倒海般的難受。

可就在手術臨近結束時，一場突然的變故出現了——不知何故，范曉欣臉上的血管被觸動了，頓時，鮮血從她臉上噴涌出來。要知道，術中大出血可是足以奪命的危險情況啊。教授一驚，忙采取一切措施止血。終于，在經歷四十余分鐘的搶救之后，血終于止住了。此時，因為失血過多而幾近休克的范曉欣，也睜開了眼睛。

手術，終于獲得了成功。

母親在節目中的每一個環節，在長沙城的一處電視機前，劉璐都一一看在眼里。當美容前的母親出現在電視熒屏上時，同寢室的同學一陣怪叫：“媽呀，那是誰呀？怎么那么丑啊！”……盡管同學們的叫聲讓劉璐一剎那間有無地自容之感，但很快就讓她感到了母親的偉大。后來，當母親在術中出現大出血時，她緊張得哭了起來。她多么擔心，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親就這樣為自己而永遠離開了……

笑臉如花，母愛結出豐碩果

2006年1月6日，范曉欣作為第七組選手將進行首輪PK淘汰賽。就在她展示完所有的才藝之后，她終于通過鏡子看到了全新的自己，那一刻，范曉欣對著攝像機鏡頭忘情地喜極而泣，她知道自己生命中嶄新的一頁開始了。果然，首輪淘汰賽中，范曉欣以絕對優勢勝出，直接進入最后的決賽。

2006年1月13日晚上8點半，最后的決賽開始了，一身晚禮服出場的范曉欣，贏得了現場觀眾的一片叫好。坐在演播廳里的劉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母親整容后靚麗的面容，她忘情地鼓起掌來。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百感交集，是激動？是高興？也許更多的是愧疚與感動吧。她為自己當初阻止母親來參加這次活動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也為母愛的偉大而感動。

三個多小時的比賽很快結束了，范曉欣最終因為年紀較大，與冠軍失之交臂。就在她黯然神傷地走下舞臺時，劉璐懷抱一束鮮花，飛快地沖上前去。分別四個多月了，劉璐直撲到母親的懷里，高興地說：“媽媽，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棒的！”

離開了節目組后，范曉欣和女兒暫時住到長沙的父母家。那天晚上，她和女兒早早就上床睡覺了。可半夜里，劉璐突然感到一雙手將她緊緊抱住。劉璐睜眼一看，原來是母親正瑟瑟發抖地朝自己緊緊靠過來。劉璐不禁納悶：幾個月不見，母親怎么這樣怕冷啊？一連幾個晚上，母親都是如此。她不放心，特意跑到美容整形醫院打聽，這才知道，母親在整容時，因為抽脂的緣故，所以會比較怕冷，但過一段時間適應了就會沒事了。聽著醫生的話，劉璐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從這以后，劉璐每天睡覺前，都會不聲不響地幫母親灌好熱水袋。每當此時，范曉欣都會感到莫大的欣慰。

如今，在家人和女兒的關懷下，范曉欣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化蛹成蝶的她，不僅變得非常漂亮，而且也更自信了，一些企業、酒店、健身俱樂部都紛紛向她伸出橄欖枝，高薪邀請她加盟，但范曉欣最終還是選擇了幫一家企業搞促銷。雖然只是一份短期工作，但每天近100元的高額報酬，對急欲為女兒籌集學費的范曉欣來說，實在太重要了！憑借參加《天使愛美麗》節目的“名聲”和靚麗外形，促銷現場總是吸引了很多顧客前來購買，范曉欣也賣力地向顧客推銷著。

這樣辛苦地干了一個月，春節前，范曉欣終于領到了2000多元錢。此時，她的眼里涌出了激動的淚花，幾年來，她終于第一次收獲了自己的勞動果實。而拿到錢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女兒存下一年的學費，隨后又為全家每人買了一件衣服。那一刻，一家人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范曉欣也高興地說：“無私的母愛讓我有了這個選擇！”

編后：讀罷此文，我們在為這位湖南母親博大而無私的母愛感動的同時，是否應該反思：為了籌集女兒的學費，這位母親真的只有上電視整容，曝光隱私這條路可走了嗎？然而，現實是殘酷的，范曉欣在經歷了一次次找工作碰壁，甚至是被羞辱后，她似乎是山窮水盡了。難道一個人長得丑，就要被歧視，甚至連工作的權利也要被剝奪？難道一個母親長得丑，連女兒也要受累，甚至連撫養女兒的能力也喪失？從中我們不難看出，這位母親是在多么無奈與不堪中才選擇了這條路。

而這些也決不僅僅只是一個范曉欣的遭遇，社會中普遍存在著外貌歧視的現象，“丑人”大多都會在就業、婚戀等方面遭遇不同程度的歧視。而外貌歧視現象明顯與我們的社會道德體系是相違背的，也有失社會公平。外貌本是天生，就算長得不美，原本也就是場“天災”，難道我們還要把它演變成“人禍”嗎？讓我們共同正視這個問題，以良知為動力，以道德為約束，消除歧視，但愿不再出現第二個范曉欣這樣的母親！

（責編/俞媛媛）